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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玻璃和灰尘混合的气息，干燥得让她喉咙发紧。

许栀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像间废弃的玻璃工坊。

两侧的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大多已经碎裂，只有角落里一尊半人高的玻璃雕像还算完整——那是个张开翅膀的天使，羽翼的纹路清晰得能看见每一根羽毛，只是左翅有道狰狞的裂痕，像被硬生生敲碎过。

许栀“严浩翔？”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坊里回荡，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人回应。

只有风吹过破碎窗户的呜咽声，像谁在低声哭泣。

许栀小心翼翼地踩着玻璃碴往前走，每一步都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她的白色毛衣已经破烂不堪，沾着干涸的血迹。

左脸颊的疤痕在干燥的空气里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不是一场可以回头的梦。

走到工坊中央时，她看见严浩翔了。

他背对着她，坐在一堆玻璃碎片里，穿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地上散落着几支画笔和调色盘，颜料已经干涸，在玻璃上凝固成深色的斑块，像未干的血迹。

许栀“浩翔。”

许栀放轻脚步走过去，膝盖在玻璃碴上磕出细微的疼，却没敢出声。

严浩翔没有回头。

他的手指在一块还算完整的玻璃片上轻轻滑动，指尖沾着点深蓝色的颜料，在透明的玻璃上划出弯弯曲曲的线条，像片破碎的星空。

许栀在他身边蹲下，看见那块玻璃片上画着对展开的翅膀，羽毛的纹路用白色颜料细细勾勒，边缘却被利器划得乱七八糟，像被人恶意破坏过。

许栀 “这是……”

她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

严浩翔“画坏了。”

严浩翔终于开口，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

严浩翔“总是画不好。”

他抬手，指尖碰了碰翅膀的裂痕，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严浩翔“但怎么画，都不像那天看到的样子。”

许栀的心猛地一缩。

她想起那天从十八楼跳下去时，背后展开的白色羽翼，想起他瞳孔里映出的震惊和光亮，想起他后来总是偷偷看她的眼神——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像在守护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许栀“不用画得像。”

她轻声说，伸手想帮他捡起掉落的画笔，指尖却被玻璃碴划破，渗出一点血珠，滴在玻璃片上，像朵绽开的小红花。

严浩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挣扎，还有点她看不懂的虔诚。

严浩翔“别碰，会扎到。”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指尖的血珠，动作轻柔得像在处理一件稀世珍宝。

许栀的手腕被他握在掌心，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还有掌心的温度——比她的体温要高，带着点焦灼的热。

她想起他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想起他在舞台上挥洒自如的气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让她心里突然有点酸。

许栀“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问，目光落在他连帽衫的袖口，那里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严浩翔松开她的手，重新低下头去看那块玻璃片，声音低得像叹息：

严浩翔“这里……很安静。”

他抬手，指尖划过玻璃上的翅膀。

严浩翔“可以慢慢画。”

许栀看着他的侧脸，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垂着，像蝶翼停驻在眼睑上。

她知道他没说真话。

这层的气息阴冷得像浸了冰，玻璃碴底下隐隐透出黑色的雾气，和林薇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显然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许栀“我们得往前走。”

她站起身，膝盖在玻璃碴上碾过，传来尖锐的疼，却挺直了背脊。

许栀“贺峻霖还在等我们。”

严浩翔没有动。

他只是盯着玻璃上的翅膀，突然低声说：

严浩翔“那天……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许栀愣住了。

严浩翔“十八楼。”

他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光的玻璃。

严浩翔“那么高，你不怕吗？”

许栀看着他眼底的自己——破烂的毛衣，沾满灰尘的裤脚，左脸颊那道碍眼的疤痕，怎么看都和“天使”两个字搭不上边。

可他的眼神里，却清晰地映着某种近乎信仰的光亮，让她突然有点无措。

许栀“因为你在下面。”

她轻声说，声音在干燥的空气里散得很快。

许栀“你们都是最重要的人。”

严浩翔的喉结动了动，突然站起身，朝着工坊深处走去。

严浩翔“跟我来。”

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许栀跟在他身后，踩着满地的玻璃碴，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工坊深处越来越暗，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块彩色玻璃透进微弱的光，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像教堂里的彩绘窗。

走到尽头，她才发现那里有尊更大的玻璃雕像——比刚才那尊要高一倍，翅膀张得更开，羽翼的纹路里嵌着细小的碎钻，在微光下闪烁着。

只是雕像的脸被人用利器划得模糊不清，看不清模样。

严浩翔 “他们说，打碎这里所有的玻璃，就能出去。”

严浩翔的声音在雕像背后响起。

严浩翔“可我试了，没用。”

许栀绕到雕像正面，看着那张被划得面目全非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许栀“不是要打碎。”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那些狰狞的划痕，指尖传来玻璃的凉意。

许栀“是要修好。”

严浩翔愣住了。

严浩翔“怎么修？”

许栀 “用这个。”

许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胶，那是她在第五层捡到的，当时觉得没用，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她撕开包装，挤出一点透明的胶体，小心翼翼地涂在一道较浅的划痕上。

许栀“一点一点来，总能修好的。”

严浩翔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左脸颊的疤痕在彩色玻璃的光影下显得没那么刺眼了。

他突然想起那天她从十八楼跳下来的样子，白色的卫衣像翅膀，落在他面前。

他默默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布，帮她擦掉玻璃上的灰尘。

严浩翔“我帮你。”

两人没有再说话。

只有玻璃胶挤出的细微声响，和布料摩擦玻璃的沙沙声，在空旷的工坊里交织着，像首安静的歌。

许栀的指尖被玻璃碴划破了好几处，血珠滴在玻璃上，又被严浩翔及时擦掉，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处理自己最珍视的画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墙上的光影从斑斓变成昏黄，又从昏黄变成深蓝。

雕像脸上的划痕被一点点填补好，虽然还能看出修补的痕迹，却不再狰狞，反而像某种独特的印记，记录着被打碎又被拼好的过程。

当最后一道划痕被补好时，许栀突然觉得体内的花瓣烫了一下。她抬头，看见严浩翔正看着她，眼神里的光比雕像上的碎钻还要亮。

严浩翔“好像……有点像了。”

他轻声说，指的是雕像的脸。

许栀笑了笑，刚想说话，脚下的玻璃碴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整个工坊开始震颤，架子上的玻璃制品接二连三地摔下来，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严浩翔“不好！”

严浩翔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

墙壁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黑气从裂缝里涌出来，像无数条黑色的蛇，朝着两人扑过来。

许栀认出那是林薇的力量，比在第五层时更加汹涌，带着毁天灭地的恶意。

严浩翔将她往工坊门口推，自己却转身朝着黑气冲过去。

严浩翔“我拦住它们！”

许栀想拉住他，却被他用力甩开。

严浩翔的身体周围突然泛起淡淡的蓝光，那是他体内花瓣的力量在燃烧。

他张开双臂，像那天许栀保护他一样，将她护在身后，任由黑气缠上自己的身体，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许栀 “浩翔！”

许栀的声音发紧，体内的花瓣在疯狂地发烫，五片，不，现在是六片了——张真源的那片已经融入她的血脉，此刻正和其他几片一起，发出耀眼的光。

严浩翔“修好它……”

严浩翔的声音被黑气淹没，却依旧清晰地传到她耳里。

严浩翔“带着它……出去。”

许栀看着他被黑气缠绕的身影，看着他即使疼得浑身发抖，也没有后退一步的样子，突然明白了这一层的考验。

不是打碎，不是逃避，是守护，是哪怕自己被灼伤，也要护住想保护的人。

她握紧拳头，体内的力量顺着血液涌向指尖，淡金色的光晕在她掌心亮起。

许栀“领域，启。”

这一次，她没有展开翅膀。

只是将所有的力量凝聚成一道光墙，挡在严浩翔身前，将那些汹涌的黑气一点点逼退。

光墙里，六片花瓣的力量交织着，像六个温暖的拥抱，支撑着她不被黑暗吞噬。

黑气在光墙前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尖叫，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

严浩翔看着挡在身前的光墙，看着光墙后许栀苍白却坚定的脸，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像卸下了所有重担，眼底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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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