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赤阳砂晶粉纯净的赤色，在玉碟中如同凝固的火焰，映照着林晚略显苍白的脸。她将最后一份关于药材处理的记录和那份《赤阳砂精炼提纯心得及对‘赤阳菩提子’药性推想》的稿纸整理好，交给如影子般出现的冷泉。

“有劳冷侍卫。”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冷泉接过，目光在“赤阳菩提子”几个字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沉默点头，转身离去。

林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调息。连续的高强度精神集中和药材处理，加上凝神散的持续压制，让她身心俱疲。丹田内那微弱的内息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却艰难地维持着运转。她需要休息，更需要……破局的契机。

窗外的天色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酝酿着一场冬雨。寒蝉居内更显昏暗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这一次，是宫远徵那独特的、带着冰冷韵律的步伐。

门被推开，宫远徵走了进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向石桌，而是站在门口，幽深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将林晚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几分，眼神深处似乎压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林晚立刻站直身体，垂首行礼：“少爷。”

宫远徵没有应声，径直走到石桌前，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里空空如也。他送来的“作业”材料已经被处理干净，成品也被取走。

“东西呢？” 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已交由冷侍卫转呈少爷了。” 林晚回答。

宫远徵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感知什么。随即，他伸出手，不是像往常一样把玩毒针或药瓶，而是直接扣住了林晚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冷，力道极大，如同铁钳！一股霸道的内息瞬间探入林晚体内，如同冰冷的毒蛇，蛮横地游走于她的经脉之间！

林晚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瞬间侵入四肢百骸，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僵硬！丹田处那点微弱的内息更是被这股力量冲击得剧烈震荡，几乎溃散！她咬紧牙关，全力运转《蛰龙潜渊篇》，将内息收缩到最核心的细微脉络中，死死守住最后一点灵光，同时调动系统力量，最大程度地伪装经脉的“虚弱”和“凝滞”状态。

宫远徵的内息在她体内肆虐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探查她内力的深浅、凝神散的药效残留以及身体的真实状态。那阴冷的内息如同刮骨钢刀，带来剧烈的痛楚和难以言喻的屈辱感。

良久，那冰冷的内息才如潮水般退去。宫远徵松开了手，林晚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石壁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大口喘息着，看向宫远徵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不解。

“凝神散……效果不错。” 宫远徵看着林晚虚弱的样子，眼中那丝焦躁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者的冰冷满意，“看来，你很‘听话’。”

林晚心中怒火翻涌，却只能死死压住，垂下眼帘，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少爷……赐药，林晚不敢不遵。”

宫远徵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不再看她，而是走到石桌旁，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放在桌上。玉盒打开，里面是几粒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温润暖白色泽的丹药。丹药散发着极其精纯的草木清香，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这是‘培元固本丹’。” 宫远徵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戾气，“比你之前喝的汤药强百倍。每日一粒，可助你固本培元，恢复气血。” 他顿了顿，补充道，“凝神散，暂时停了。”

停了凝神散？赐予培元丹？林晚心中惊疑不定。这突如其来的“恩典”，绝非宫远徵善心大发。必然有事！而且是与她有关，或者需要她出力的事！

“谢……谢少爷。” 林晚压下疑惑，恭敬地道谢。

宫远徵没有理会她的谢意，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雨云，沉默了片刻。石室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林晚，”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探究的意味，“你所谓的家传古籍……除了医术毒术，可曾记载过……命理推演，卜算吉凶之术？”

命理推演？卜算吉凶？林晚心头剧震！宫远徵怎么会突然问这个？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他是在试探什么？还是……遇到了什么无法理解、需要求助于玄学的事情？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否认？但之前她展现的“预知”（实则是系统提示）已经超出了医术范畴。承认？那将把她推向一个更神秘也更危险的境地！

“回少爷，” 林晚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回答，“古籍……包罗万象，确有……涉及一些粗浅的星象占卜、面相推演之术。但……皆是虚无缥缈之言，多为先人臆测，当不得真。林晚对此……涉猎极少，不敢妄言。”

“臆测？当不得真？” 宫远徵转过身，幽深的目光再次锁定了林晚，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那你告诉我，你如何能‘预知’执刃遇刺、少主中毒？那晚羽宫号角响起之前，你为何能如此笃定？”

来了！核心的拷问！林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迫自己镇定，迎上宫远徵的目光，眼神坦然而又带着一丝困惑：

“少爷，那并非预知！林晚早已说过，是逃亡路上撞破无锋刺客密谋，亲耳所闻！至于笃定……是因为他们约定的动手时间就在当晚！我拼死逃出报信，只盼能赶在惨剧发生之前！绝非什么卜算推演！” 她语气坚决，再次强调“亲耳所闻”的事实。

宫远徵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一丝一毫的闪烁。林晚毫不退缩，眼神坦荡，甚至带着一丝被反复质疑的委屈和倔强。

僵持片刻。

“是吗？” 宫远徵移开目光，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林晚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压力似乎消散了一些。他似乎……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说，他心中另有疑惑，但林晚的“亲耳所闻”是目前最合理的答案。

他不再追问命理之事，转而说道：“你那份关于‘赤阳菩提子’的推想，有点意思。此物……我徵宫药库确实没有。”

林晚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此物稀世罕见，林晚也只是在古籍中见过描述，未曾得见实物。”

“嗯。” 宫远徵应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他再次陷入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墨玉玉佩，眼神望着窗外的雨幕，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这太反常了！林晚从未见过宫远徵如此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难道……和刚才他问的“命理推演”有关？

就在这时，宫远徵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晚，问出了一个让林晚瞬间石化的、匪夷所思的问题：

“林晚，依你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仿佛在问一个极其荒谬却又不得不问的问题，“这世上，是否存在……‘命定之人’？”

命定之人？！！

林晚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宫远徵？！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痴迷毒术、性格乖戾的徵宫小祖宗，居然问她相不相信“命定之人”？这简直比无锋攻破宫门大门还要离奇！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在林晚脑海中闪过！结合之前他异常的焦躁、突然的“恩典”、对命理的试探……一个大胆的猜测如同惊雷般炸响！

上官浅！一定是上官浅出现了！只有那个带着特殊任务、拥有倾城之貌和无双演技的上官浅，才能让宫远徵（或者更可能是他替宫尚角问的？）产生这种近乎荒谬的困惑！

系统任务的核心——宫尚角 & 上官浅！契机来了！

林晚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讶、茫然和一丝少女般懵懂的神情。她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突兀的问题，然后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轻声回答：

“命定之人……少爷，林晚不懂这些玄妙之事。只是……只是在家乡时，听老人说过，人海茫茫，缘法天定。或许……真有那么一个人，如同星辰指引，如同宿命羁绊，在某个始料未及的时刻出现，从此……人生轨迹便再也不同？是劫是缘，是真是幻……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懵懂和淡淡的怅惘，仿佛只是在复述一个遥远的传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却留下了一个充满想象和宿命感的回答。

宫远徵听着她的话，幽深的黑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困惑、烦躁、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甚至还有……一丝被触动的不安？他死死地盯着林晚，仿佛想从她那张布满困惑的脸上，找出这个荒谬问题的答案。

窗外的雨，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石壁，更衬得寒蝉居内一片死寂。

宫远徵没有再说话。他猛地转身，宽袖带起一阵冰冷的药风，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寒蝉居，身影迅速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之中，留下林晚一人，站在原地，感受着手腕处残留的冰冷痛楚和心中翻腾的惊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命定之人？宫远徵（或宫尚角）的心，已经开始被那个叫上官浅的女人搅动了！而她林晚，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触碰到了那根命运之线的开端！

她缓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冰冷的雨水顺着铁窗缝隙溅落进来，带来丝丝寒意。

上官浅……你终于来了吗？那么，属于我的舞台，也即将拉开序幕。

她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宫远徵留下的那枚装着“培元固本丹”的玉盒。盒盖冰凉，丹药温润的气息隐隐透出。

危机与机遇，如同这窗外的风雨，交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