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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宫,寒蝉居。
浓郁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烛火跳跃,将室内映照得忽明忽暗。
林晚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呼吸微弱而急促。她的湿衣已被换下,伤口被重新清洗、上药、包扎。肋部的伤最为严重,虽然没伤及内脏,但被冰冷的潭水浸泡,伤口发白外翻,有感染的迹象。左掌的割伤深可见骨,失血过多。加上寒气入体,内息耗尽,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
宫远徵坐在床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亲自检查了林晚的伤势,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尤其是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气,异常顽固,正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
“冷泉的寒气,混合了‘万魂噬心’法阵残留的阴煞邪气,侵入肺腑经脉。” 宫远徵沉声对一旁侍立的冷泉说道,“普通驱寒药石效果甚微。取我的‘九阳融雪丹’来!再准备金针!”
“是!少爷!” 冷泉立刻领命去取药。
宫远徵看着林晚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心中莫名烦躁。这个总是给他惹麻烦的女人,为什么偏偏每次都能在绝境中活下来?为什么看到她这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他会觉得……刺眼?
很快,冷泉取来了一个赤玉小瓶和一套金针。
宫远徵倒出一粒龙眼大小、通体赤红、散发着灼热气息的丹药——九阳融雪丹。此丹蕴含至阳药力,是驱除寒毒的圣品,但也霸道无比,身体虚弱者难以承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丹药放入林晚口中,以内力助其化开。
丹药入腹,一股灼热的洪流瞬间在林晚体内爆发开来!如同岩浆在经脉中奔涌!昏迷中的林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不正常的潮红!
“按住她!” 宫远徵厉声道。
冷泉立刻上前,按住林晚挣扎的身体。
宫远徵眼神凝重,出手如电!一根根细长的金针闪烁着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入林晚周身各大要穴!他施展的是宫门秘传的“金针渡厄”之术,以内力引导金针,疏通经脉,导引药力,同时护住她的心脉,防止霸道的药力反噬!
灼热的药力与林晚体内顽固的阴寒邪气激烈交锋!她的身体时而滚烫如火炭,时而冰冷如寒冰,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蛇在窜动,痛苦不堪。
宫远徵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金针和内力,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他必须精准地控制药力驱散寒毒,又不能伤及她本就脆弱的经脉。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晚的痛苦挣扎渐渐平息,潮红的脸色慢慢褪去,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那股盘踞在她体内的阴寒邪气,在九阳融雪丹的霸道药力和金针渡厄的疏导下,终于被一点点逼出体外。她的体温开始回升,虽然依旧虚弱,但生命体征总算稳定了下来。
宫远徵长长舒了一口气,收回金针,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他看着林晚沉睡中依旧苍白的脸,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少爷,林姑娘她……” 冷泉低声询问。
“命暂时保住了。” 宫远徵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元气大伤,需要长时间静养。寒气虽被驱散大半,但肺腑仍有损伤,需慢慢调理。这段时间,寒蝉居加强守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她养伤。”
“是!” 冷泉应道。
宫远徵站起身,准备离开。目光扫过林晚枕边那块幽蓝深邃的玄冰星髓。晶石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但依旧散发着精纯的寒冰气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它。这晶石似乎与她有某种联系,或许对她的恢复有益。
走到门口,宫远徵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有些生硬地吩咐冷泉:“去药库,把那支五百年的雪参取来,给她补元气。”
冷泉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少爷。” 五百年的雪参,那可是徵宫的珍藏之一。
宫远徵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寒蝉居。夜风吹在他汗湿的后背,带来一丝凉意。他抬头看着徵宫清冷的月色,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听雨轩。
上官浅同样经历了一番救治。她受的主要是“兰夫人”威压造成的内伤和惊吓,外伤并不严重。宫尚角派来的医官为她诊治后,留下了药方便离开了。
此刻,她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金繁依旧带人守在院外。
劫后余生,她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更深的忧虑。“兰夫人”逃脱,“影傀”下落不明,“画皮”断臂后隐匿,无锋的报复随时可能降临。而她,在宫门的处境依旧微妙。宫尚角暂时保下了她,但信任……还远远谈不上。
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母亲留下的玉佩。前路茫茫,危机四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侍女恭敬的声音:“上官姑娘,角公子派人送来一些安神的药材。”
上官浅心中一动:“送进来吧。”
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几包药材和一个精致的食盒。“角公子吩咐,药材让姑娘按方煎服,食盒里是厨房刚炖好的燕窝粥,给姑娘压惊。”
“有劳了。” 上官浅微微颔首。
侍女放下东西便退了出去。
上官浅走到桌边,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是一盅热气腾腾、晶莹剔透的燕窝粥。她拿起勺子,准备喝一口。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在食盒底部的锦缎衬布边缘,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褶皱。她放下勺子,小心地掀开衬布。
只见衬布下面,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纸片!
上官浅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迅速拿起纸片,走到烛火下展开。
纸片上只有一行极小的字:
【林晚生还,玄冰星髓已交宫远徵。安心。】
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宫尚角的笔迹!
上官浅紧紧攥着这张小小的纸片,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炭。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惊愕和一丝……难以抑制的酸涩,猛地冲上她的心头!
宫尚角……他不仅知道她收到了兰夫人的威胁纸条,猜到了她的担忧,还特意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林晚的消息,让她安心?
他……是在安抚她吗?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
上官浅看着那行简短的字,看着那盅冒着热气的燕窝粥,第一次,对这个冷酷如冰的男人,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情绪。是感激?是戒备?还是……一丝不该有的悸动?
她缓缓坐下,端起那盅燕窝粥。温热的瓷壁熨帖着微凉的指尖。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温润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滑下,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心底的寒意。
夜色深沉,宫门内外,暗流依旧汹涌。但这一夜,两颗饱受煎熬的心,似乎都得到了一丝微弱的慰藉和喘息之机。而某些悄然滋生的情愫,也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