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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远徵的质问如同冰锥，带着被冒犯的愤怒和深深的怀疑，狠狠刺向林晚。
药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冷泉守在门外，大气不敢出。
林晚迎着宫远徵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并未退缩，反而挺直了背脊。她知道，这是原则问题，更是她能否真正在徵宫立足的关键。她不能退。
“少爷，” 林晚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没有丝毫慌乱，“林晚从未想过窃取秘方，更无意侮辱徵宫先祖。恰恰相反，正因敬重徵宫药道传承，林晚才不忍见其固步自封。”
她拿起桌上被拍散的改良药方，指着上面的改动：“玉髓续骨膏，祖方重接续，却轻养护。伤者骨虽连，然气血不畅，阴雨天痛楚难当者十之八九。加入地龙粉活血通络，雪蟾酥微量镇痛温养，虽添两味，却解患者长久之苦，何乐不为？”
她又拿起另一张：“百草解毒丹，号称解百毒，然对南疆蛊毒、西域奇毒效果甚微，常延误救治。鬼针草药性霸道，易伤脾胃。七叶一枝花虽贵，但性平和中正，解毒力强而不伤本，更可中和多种混合毒素。此非取代，而是补其不足，强其根本！”
林晚的目光坦荡而坚定，直视着宫远徵愤怒的双眼：“药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先祖留下秘方是根基，是宝藏。然时移世易，伤病变化，药材更迭，若后人只知墨守成规，不敢越雷池半步，那才是真正辱没了先祖勇于探索、精益求精的精神！徵宫药道，当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扬！而非抱残守缺，故步自封！”
她的话，字字铿锵，如同重锤敲击在宫远徵心上。
宫远徵被她这番有理有据、掷地有声的辩驳震住了。他死死盯着林晚，看着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对药道的执着和自信，看着她挺直的脊梁，心中的怒火竟奇异地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挑战权威的刺痛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她说得……好像有道理？
徵宫的一些古方，确实存在她说的弊端。他也曾想过改良，但碍于祖训和对自身技艺的绝对自信（或者说自负），从未想过付诸实践，更不允许旁人置喙。如今，却被这个他视为“外人”、“工具”的女子，如此犀利地指了出来，还拿出了看似可行的改良方案！
“强词夺理！” 宫远徵色厉内荏地低吼，试图维持自己的威严，“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没有我的允许，擅动秘方就是大罪！谁知道你的改动会不会有隐患？谁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祸心？！”
他猛地抓起桌上一个装着改良版玉髓续骨膏的小瓷瓶，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
瓷瓶碎裂，淡青色的药膏溅了一地。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给我毁了！一粒都不许留！” 宫远徵指着林晚的药柜和桌上的药方，厉声道，“还有你！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碰任何徵宫秘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林晚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瓶和四溅的药膏，那是她耗费心血、反复试验的成果。一股酸涩涌上鼻尖，但她强行压了下去。她知道，此刻的宫远徵正处于被挑战的愤怒和固执中，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她缓缓蹲下身，小心地将那些未受污染的药膏刮起，用油纸包好。然后，她站起身，平静地看着宫远徵，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淡淡的失望和坚持。
“林晚遵命。秘方，林晚不会再碰。”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疏离，“但药道探索，林晚不会止步。少爷若无其他吩咐，林晚告退。” 说完，她不再看宫远徵，拿着那包药膏，转身离开了配药间。
宫远徵看着林晚决然离去的背影，看着她小心翼翼收起那些“废品”的动作，心中那股无名火不仅没消，反而烧得更旺！尤其是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上！
“可恶！”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药瓶叮当作响。他烦躁地在药房里踱步，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瓷片。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她错了，她擅动秘方！可为什么……自己反而觉得像是做错了什么？
冷泉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少爷……”
“滚！” 宫远徵怒吼一声。
冷泉吓得缩了回去。
宫远徵看着桌上那几张被揉皱的改良药方，鬼使神差地，没有将它们撕碎，而是烦躁地一把抓起，胡乱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接下来的几天，徵宫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宫远徵不再找林晚“试药”，甚至尽量避免和她碰面。林晚则严格遵守命令，只处理一些普通药材的炮制和整理，不再涉及任何核心药方，对宫远徵也是恭敬而疏远。两人同处一宫，却仿佛隔着无形的壁垒。
宫远徵把自己关在药房里，试图重新炼制那几种祖传秘药，证明祖方才是最好的。然而，当他看着伤者使用玉髓续骨膏后依旧阴痛难忍的反馈，看着百草解毒丹对某些新出现的毒物束手无策的记录时，林晚那番“抱残守缺、故步自封”的话，就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烦躁地拿出袖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药方，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和清晰的改动标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和……自我怀疑。
角宫的喜事临近，红绸已经挂起。宫尚角发现上官浅这几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有心事？” 他放下手中的卷宗，问道。
上官浅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听说远徵和林晚闹了些不愉快。” 她将徵宫的事情简单说了。
宫尚角听完，沉默片刻：“远徵性子执拗，对徵宫传承看得极重。林晚此举，确实触及了他的逆鳞。”
“可是，林晚的改良，听起来确实有可取之处……” 上官浅轻声道。
“药道之争，非外人可断。” 宫尚角淡淡道，“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远徵……需要自己想通。” 他握住上官浅的手，“我们的婚礼在即，这些琐事，不必忧心。”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上官浅心中的一丝忧虑也消散了。是啊，这是远徵和林晚之间的事情。她轻轻靠在宫尚角肩头，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而羽宫，则沉浸在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和紧张中。云为衫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宫子羽几乎寸步不离，连宫门事务都暂时交给了宫尚角和长老们处理。云为衫孕吐有些严重，宫子羽急得团团转，四处搜罗止吐的方子。
“阿云，试试这个酸梅，商宫刚送来的……”
“还有这个陈皮茶……”
“要不让林晚来看看？”
云为衫看着宫子羽紧张的样子，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子羽，我没事，都是正常的。林晚那边……还是别麻烦她了。” 她也听说了徵宫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小侍女急匆匆跑来：“执刃，云姑娘！徵宫……徵宫那边好像出事了！远徵少爷发了好大的火，把药房都砸了！还……还掐着林药师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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