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谜局
沈砚之捡到那枚铜钱时，雨刚停。
青石板缝隙里积着水，铜绿斑驳的方孔钱半浸在泥水里，边缘却透着奇异的莹光。他用指尖勾起铜钱，方孔里忽然渗出一线暗红，像有人将血滴在了里面。
“客官要买伞吗？”杂货铺老板探出头，眼神在铜钱上打了个转，“这钱看着有些年头了。”
沈砚之刚要回话，铜钱突然发烫，他下意识松开手，铜钱“叮当”落地，滚进了巷尾那扇虚掩的朱漆门。门楣上的牌匾蒙着灰，隐约能看出“德昌票号”四个字。
这票号三年前就倒了，东家一夜之间全家暴毙，连账房先生都没能幸免。坊间都说，是他们私吞了漕帮的饷银，被人灭了口。
沈砚之推开门，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堂屋八仙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枚铜钱，方孔里全是暗红，像一双双盯着人的眼睛。而他刚捡的那枚，正稳稳地落在最顶端。
“还差一枚。”
阴冷的声音从梁上传来，沈砚之抬头，看见个穿青布长衫的男人倒吊在房梁上，脸对着他，嘴角裂到耳根：“沈先生，您是来送最后一枚的吗？”
铜钱在掌心灼得他发痛，沈砚之忽然想起三天前接到的案子——漕帮总舵主的独子失踪了，随身带着的，正是一枚祖传的方孔钱。
“这些铜钱，是漕帮的饷银记号？”他攥紧掌心的钱，“德昌票号吞了饷银，把记号铸成铜钱，却被你们灭了门？”
男人从梁上飘下来，脚不沾地：“我们？沈先生可真会说笑。票号东家死的那天，我正在牢里呢。”他掀开长衫下摆，露出脚踝上的铁镣印，“倒是沈先生，您手里那枚钱，沾着的血腥味，可比桌上这些新鲜多了。”
沈砚之猛地看向掌心，铜钱上的暗红竟渗出了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他想起今早验尸时，死者心口的伤口形状，正像一枚方孔钱。
“漕帮少舵主，是你杀的？”
男人笑出声，指尖划过桌上的铜钱，每碰一枚，就有个虚影从钱孔里飘出来——账房先生抱着算盘，东家太太攥着珠钗，还有个穿短打的少年，胸口插着枚铜钱，正是失踪的少舵主。
“他们贪了钱，就该用命来还。”男人拿起最顶端的铜钱，与沈砚之掌心的那枚合在一起，方孔严丝合缝，“现在，刚好二十一枚。”
铜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沈砚之被晃得睁不开眼。等他再看清时，屋里的虚影全没了，桌上的铜钱也只剩一枚，孤零零地躺在桌上。
门“吱呀”一声关上，沈砚之回头，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门板上，嘴角正裂到耳根，掌心的铜钱烫得像团火。
三天后，有人在德昌票号的后院挖出了二十具尸骨，每一具心口都嵌着枚铜钱。而沈砚之的案宗上，只写着四个字：凶手自戕。
他将最后一枚铜钱扔进江里，铜钱落水的瞬间，他仿佛看见江底铺满了方孔钱，每一枚的孔里，都有双眼睛在盯着水面。
雨又开始下了，沈砚之摸了摸袖口，那里藏着一枚新的铜钱，方孔里，正渗出一线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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