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惜八岁那年,距离她被带到雪长老处受训已过去两年。训练场的严苛的训练,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磨去了她身上属于孩童的娇嫩,留下的是超越年龄的坚韧和深沉,她刚刚以惊人的毅力和天赋,通过了极其严苛的考核,如今已是绿玉侍从,那枚象征着身份的玉牌挂在她的腰间。
然而,这份微小的成就甚至来不及在心中沉淀,一场灭顶之灾便毫无征兆地在宫门发生。
那夜,金惜正在像往常一样训练,突然——
“咻——!!!”
一声凄厉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哨箭尖啸,在宫门内响起!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急促!那是宫门最高级别、意味着敌袭的警报!
“是无锋!”
战斗在瞬间爆发,跑出训练场想去找宫远徵的她,看见了战场的残酷,惨烈程度远超金惜这个八岁孩童所能想象的极限。雪长老严苛训练刻入骨髓的本能在此刻救了她的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她抽出腰间那柄比她的手臂长不了多少的短刃,小小的身体如同绷紧的猎豹,在混乱中竭力寻找生路和反击的机会。
她利用身形矮小的优势,在混乱的战场缝隙中穿梭、翻滚。短刃格挡开劈向同伴的刀锋,带起一串刺眼的火星,她狠狠地将匕首刺入一个无锋杀手因攻击他人而暴露的腿弯,对方吃痛跪倒,被旁边的同伴补刀击杀,她险之又险地避开横扫而来的重剑,冰冷的剑风削断了她几缕飞扬的发丝……鲜血,滚烫的、冰冷的,溅在她的脸上、身上。身边的同伴,那些比她高大强壮得多的黄玉侍从,一个个在凶悍的围攻下倒下。
金惜身上很快添了数道伤口,肩膀被划开,鲜血迅速浸透了墨绿色的外衣,手臂上也被刀锋带过,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和浓重的血腥味。但她不能停,不能倒!她只有一个信念:找到徵公子!
求生的本能和对某个人的牵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和仅存的几名伤痕累累的同伴,硬生生在无锋悍不畏死的围攻中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宫门之中,尸横遍野,宫门的守卫、仆役、侍女……无锋杀手的尸体也混杂其中,狰狞的面孔凝固着疯狂,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的恶臭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当金惜终于冲破最后一道阻碍,踉跄着、几乎是爬行着冲到徵宫那熟悉又陌生的院落外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
徵宫,那座弥漫着清苦药香、承载着她短暂温暖记忆的地方,此刻已面目全非。精致的门窗碎裂,药柜倾倒,珍贵的药材散落一地,浸泡在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中。激烈的战斗痕迹遍布每一寸墙壁和地面,刀痕深可见骨,剑孔密密麻麻。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有她依稀记得面孔的、拼死抵抗的徵宫侍卫,也有穿着无锋服饰、面目狰狞的杀手。
而最刺目的,是靠近主厅回廊处,几具倒在一起的、穿着徵宫主人服饰的尸体!
金惜的瞳孔骤然缩紧!她认得其中一人衣袍上的纹饰,那是……那是宫远徵的父亲,徵宫之主!他倒在那里,身下似乎还护着……护着一个身影!金惜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炸,她发疯般地想冲过去确认,却被眼前更揪心的一幕死死钉在原地!
只见几名雪长老麾下、气息强大的高阶侍从,正不顾一切地将一个疯狂挣扎、哭喊得撕心裂肺的小小身影,强行塞进一处由厚重精钢打造、嵌在假山石壁内的密室之中!
是宫远徵!
他只有八岁!小小的身体爆发出绝望的力量,像一头受伤的幼兽,拼命踢打、撕咬着禁锢他的手臂。他精致的小脸被泪水和污血糊满,那双总是带着好奇、别扭或神采的黑眸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痛苦和彻底的崩溃!他的锦袍被撕裂,沾满了泥土和不知是谁的血迹。
“放开我!放开我!爹!娘!我要爹娘!啊——!!!” 他凄厉的哭喊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金惜的心上。
“徵公子!快进去!这是宫主的命令!” 一名侍卫红着眼睛吼道,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他们用尽全力,终于在那扇沉重的精钢大门合拢前的最后一瞬,将那个小小的、哭喊到失声的身影推了进去!
“砰——!!!”
沉重的闷响隔绝了内外,宫远徵绝望的哭喊、拍打钢门的声音被死死关在了里面,只剩下微弱的、令人心碎的呜咽和撞击声隐约传出。
金惜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徵宫主夫妇……恐怕已经……而宫远徵,他在那扇门后,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惨状,被独自关在冰冷的黑暗里……
就在这时,更多的喊杀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从徵宫外传来,无锋的后续人马突破了防线,正朝着这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