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实验室永远亮着冷白的灯。
他蹲在仪器堆里,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纹——那是清溪峡的能量频谱,本该像山涧流水般平稳,此刻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乱得扎眼。手腕上的旧怀表“咔哒”响了声,表盖内侧刻的“时间会记得所有被遗忘的裂痕”,在灯光下泛着浅痕。
“第七次了。”他低声自语,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最近三个月,叶罗丽仙境与人类世界的能量边界总在“震颤”,不是曼多拉女王那种带着明确敌意的冲击,更像……某种异物卡在齿轮里的滞涩。
手机屏幕亮起,是新闻推送:“清溪峡附近出现奇异红光,专家称系罕见光学现象”。
沈砚关掉屏幕,抓起桌上的便携探测器。那东西像个改装过的万用表,探头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他早就不信“光学现象”这套说辞了——上次他在同款红光里,捕捉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粒子频率。
清溪峡的风带着水汽,吹得他白大褂下摆晃荡。岸边的芦苇丛里,探测器突然发出急促的“嘀嘀”声,蓝光瞬间转红。沈砚拨开芦苇,心脏猛地一缩——
水面上悬浮着一块巴掌大的碎片,半透明,边缘流淌着暗红的光,像凝固的火焰。它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连水流都绕着它打旋。
“找到了。”沈砚刚要启动探测器,碎片突然剧烈震颤,暗红光芒暴涨,刺得他睁不开眼。
背后传来灼热的气息,像有团无形的火正逼近。沈砚猛地转身,看见个穿暗红斗篷的人站在三米外,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对方指尖缠绕着一缕黑火,火苗明明灭灭,却让空气里的能量瞬间变得粘稠。
“人类,”斗篷人开口,声音像磨砂纸擦过岩石,“拿开你的东西。”
沈砚握紧探测器,指节泛白:“你是……仙境的仙子?”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能量强大到恐怖,却带着种自我压抑的滞涩,和那块碎片的频率隐隐呼应。
斗篷人没回答,黑火突然化作长鞭,抽向沈砚手中的探测器。沈砚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同时按下探测器的按钮——一道蓝光屏障弹出,堪堪挡住黑火。
“轰!”
蓝光与黑火碰撞的瞬间,水面炸开巨浪。沈砚被震得后退两步,余光瞥见那块碎片在能量冲击下,竟分裂出更多细小的光点,像撒入空中的火星。
斗篷人显然也愣了下,兜帽下的视线扫过那些光点,声音冷了几分:“时空碎片……果然是你们人类搞出来的。”
“这不是人类的东西。”沈砚迅速调整探测器频率,屏幕上显示出碎片的粒子结构——混乱、破碎,带着被撕裂的时空特征,“它在吸收两界的能量,再以不稳定的形式释放。你感觉到的‘异常’,就是它搞的鬼。”
斗篷人沉默了片刻,指尖的黑火慢慢收敛。他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张苍白而古老的脸,金色的瞳孔里跳动着与碎片同源的暗红:“我叫黎烬。”
沈砚一怔。这个名字在古籍里见过——仙境诞生之初便存在的古老仙子,掌控着能吞噬一切的虚无之火,传说早已沉睡千年。
“沈砚,人类。”他报上名字,探测器仍对着那些漂浮的光点,“这些碎片正在侵蚀能量边界,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两界都会像被虫蛀的木头,慢慢散架。”黎烬打断他,金瞳里闪过一丝复杂,“我沉睡时感应到混沌之核在哭,原来是这些东西在作祟。”
沈砚突然想起实验室里的频谱图:“你能感知到碎片的源头?”
黎烬望向碎片分裂的光点,它们正朝着不同方向飘散,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它们来自‘之外’。”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被摧毁的世界的残骸,顺着时空裂缝掉下来了。”
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的红光连成一片。沈砚转头,看见下游的水面上,又一块更大的碎片正缓缓上浮,周围的芦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化为飞灰。
黎烬的指尖重新燃起黑火,这一次,火焰带着压抑的狂暴:“我的火能烧了它,但……”
“但会连带周围的能量一起烧毁。”沈砚接话,迅速在探测器上操作,“我可以调整频率,建立一个能量屏障,把碎片和正常能量隔离开。”
黎烬看向他,金瞳里带着审视:“你不怕屏障被我的火烧穿?”
沈砚低头看了眼怀表,表盖内侧的字迹在夕阳下泛着暖光。他想起那些在能量异常中消失的小动物,想起屏幕上不断跳红的警告:“总得试试。”
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钮,蓝光屏障从探测器中扩散开来,像个透明的玻璃罩,精准地将那块大碎片罩在中央。黎烬的黑火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撞在屏障上的瞬间,却被沈砚预设的频率引导,化作温柔的红光,顺着屏障的内壁流淌——那是虚无之火被驯服的样子。
碎片在红光中发出凄厉的尖啸,渐渐化为齑粉。
沈砚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被黎烬伸手扶住。他才发现对方的斗篷下,手背上也有细密的伤口,正渗出金色的血。
“你……”
“强行压制力量的反噬。”黎烬收回手,语气平淡,“比我想象的……容易些。”他看了眼沈砚手里的探测器,“你这东西,倒有点意思。”
沈砚笑了笑,擦掉嘴角的血迹——刚才强行调整频率,内脏受了点震荡。他收起探测器:“它还能找到更多碎片。”
黎烬望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仙境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能量波动。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明天此时,还在这里。”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踏入水面,暗红的斗篷在涟漪中渐渐隐去,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像烧过的草木灰的气息。
沈砚站在岸边,怀表“咔哒”响了一声。他打开表盖,看着那句“时间会记得所有被遗忘的裂痕”,突然觉得,或许这次,时间会记得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是如何一点点,把那些裂痕重新拼凑起来的。
夜风掠过清溪峡,水面恢复了平静,只有岸边的芦苇丛里,还残留着一丝蓝光与红光交织过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