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飞蛾，挣扎着，却无法落下。
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持续跳动，无声地催促着。
林晚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手中的蓝色药瓶，再移到相册页面上那个刺眼的橙色斑点。
这个斑点……和日记本里那几道几乎看不见的橙色划线，还有冰箱便签上“牛奶”下的痕迹……它们属于同一个颜色，一种她几乎不用的颜色。
是巧合？
还是……某种只有她自己才懂的信号？
来自另一个“我”的信号？
“铃——铃——”
座机电话也在此刻突兀地再次响起！
双重铃声在安静的公寓里交织，尖锐得刺耳，像一把冰冷的剪刀，要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剪断。
手机。
座机。
两个未知的呼叫源。
哪一个代表危险？
哪一个代表生机？
或者，两者都是陷阱？
日记警告别相信今天的自己，别接近周珩。
周珩的电话却警告她取消计划，别相信关于他的事。
现在，这两个声音似乎化作了具体的铃声，同时向她逼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她猛地按下了手机的静音键，让那个跳跃的号码暂时失去声音。
然后，她转向依旧鸣响不休的座机。
她需要选择。
或者说，她需要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抓起了座机听筒。
这一次，她没有沉默。
“喂？”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然后，那个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甚至带着一丝……焦虑？
“林晚？你还在家？太好了！听我说，无论你之前计划了什么，现在，立刻，离开那里！从后门走，如果可能的话。别走正门，也别回卧室拿任何东西！现在就走！”
“你是谁？”
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周珩？”
对方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叫出名字。
“……是我。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被监视了，那个胸针……总之，快走！去‘老地方’，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如果不记得……去市图书馆，三楼，历史文献阅览室最靠窗的位置。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老地方”？林晚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对这个词没有任何感觉。
市图书馆？
历史文献阅览室？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公共场所。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她追问，
手指紧紧攥着听筒，“日记里说不能相信你。”
电话那头的周珩似乎苦笑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日记？……林晚，日记是你的锚，但也可能是你的牢笼。有些事，写日记的‘你’并不知道全部。听着，我没有时间了。信不信由你，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他们很快会……”
“嘟——嘟——嘟——”
电话再次被强行中断，忙音冰冷而规律。
林晚放下听筒，浑身发冷。
周珩提到了“胸针”！他果然知道！
他还提到了“监视”和“他们”。
他似乎真的在试图警告她，并且给出了一个具体的、看似可行的逃离方案。
但是，“日记是你的锚，但也可能是你的牢笼”……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回响。
写日记的“我”，并不知道全部？难道那个留下警告的“我”，本身也处于被蒙蔽的状态？
信任的基石正在崩塌。
她该相信哪个版本的真实？
是日记里那个充满警惕、试图自我保护的她？
还是电话里这个语气急迫、声称能提供帮助的周珩？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静音的手机上。
那个未接来电的号码，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是谁打来的？
是“他们”吗？
如果接了那个电话，会听到什么？
是温和的问候，还是另一套说辞？
不能再犹豫了。
周珩说“他们很快会……”
什么？
会来？
会采取行动？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她。
不管周珩是敌是友，他透露的信息——被监视，处境危险——与她自己的发现（陌生胸针、无标签药瓶、被取走的照片）惊人地吻合。
留在这里，坐以待毙，显然是最坏的选择。
赌一把！
就赌周珩此刻的警告是真实的！
她迅速行动起来。
没有回卧室，甚至没有换掉家居服，只是抓起玄关处挂着的一个帆布包，将那个白色药瓶和旧相册飞快地塞了进去。
她犹豫了一下，冲到书房，从那个纸箱底层又摸出两板同样的蓝色药片（看来存货不少），也塞进包里。
然后，她看了一眼床头柜的方向，日记本还锁在抽屉里。
带不走它了，那是“过去”的锚，但她必须走向“未来”。
她走到门边，没有直接打开正门，而是先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楼道里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异常。
周珩警告别走正门……
她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向厨房。
公寓的厨房连接着一个很小的生活阳台，阳台侧面有一个供维修使用的、通往楼下消防通道的简易铁梯。
这是购房时开发商提到的紧急出口，她几乎从未使用过，也快忘了它的存在。
周珩说的“后门”，是指这里吗？
他怎么会知道她家有这个通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推开阳台的窗户，一股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
向下望去，铁梯有些锈蚀，但看起来还算牢固。
她深吸一口气，跨出阳台，小心翼翼地抓住冰冷的扶手，一步步向下爬。
家居服的布料单薄，铁锈蹭脏了她的衣服和手臂。
双脚落到坚实的地面时，她几乎虚脱。
这里是公寓楼背面的一条狭窄小巷，堆放着一些垃圾桶，平时很少有人经过。
她拉紧帆布包，低着头，快步向巷子口走去。
心脏还在狂跳，但一种逃离牢笼的微弱勇气，开始在她心中滋生。
她需要去市图书馆。
那是周珩指定的地点。
尽管前路未知，尽管信任依旧悬于一线，但行动本身，带来了一丝掌控感。
就在她即将走出小巷，汇入大街上熙攘人流的前一刻，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公寓所在的楼层。
她似乎看到，自家客厅的窗帘，微微动了一下。
就像有人，刚刚在那里站过。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不再犹豫，迅速转身，淹没在了清晨上班的人潮之中。
而在她公寓楼下的街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
车窗玻璃是深色的，看不清里面。
驾驶座上的人，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目光似乎追随着那个消失在人群中的、穿着家居服的背影。
他拿起一个通讯器，低声说：
“目标已离巢。方向，市中心。通知‘医生’，计划有变，启动B方案。”
“还有，她带走了药瓶和相册。看来，‘记忆’的堤坝，比我们想象的要脆弱。”
——卡卡卡卡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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