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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欢而散

金枝玉器

马车走了一月余。​

越往北走,风光越不同。长安的杨柳依依变成了戈壁的荒草萋萋,缠绵的细雨化作了凛冽的风沙。沈芷若掀起车帘时,总能看见远处连绵的山脉,像沉睡的巨兽,覆着终年不化的白雪。​

“小姐,前面就到雁门关了。” 映月掀开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副将说,过了雁门关,就是将军的地盘了。”​

沈芷若接过狐裘披上,指尖触到柔软的皮毛,却还是觉得冷。这一个月里,她没见过顾谨言。副将说将军在前线巡查,要等他们到了雁门关才能汇合。

沈芷若倒宁愿一直见不到。

马车穿过雁门关的城楼时,沈芷若忍不住探头去看。城墙是青黑色的,上面布满了箭簇的凹痕,最高处的垛口插着一面残破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 “顾” 字已经被风沙磨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那是将军亲率三千将士击退蛮族十万大军的地方。” 副将不知何时勒马走在马车旁,声音里带着敬畏,“三年前,蛮族攻破东门,将军就在那面旗下,厮杀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硬是把敌军逼了回去。”

沈芷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面红旗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浸透了血。她忽然想起袖中的狼牙吊坠,指尖微微发颤。

雁门关的守将早已在城门口等候,见到马车,立刻上前行礼:“末将参见少夫人。”

沈芷若在映月的搀扶下下车,刚站稳,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从城外疾驰而来,为首的那人穿着银甲,身形挺拔如松,即使隔着几十步,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气势。

“将军回来了!” 守将惊喜地喊道。

沈芷若向城外看去,骑兵越来越近,马蹄扬起的沙尘迷了眼。沈芷若眯起眼睛,看见为首那人勒住马缰,动作干净利落。马停下的瞬间,他翻身下马,银甲上的冰棱簌簌落下,在夕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他转过身来,比传闻中更高,更挺拔。银甲包裹着宽阔的肩膀和紧实的腰腹,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脸上却带着半遮的面具,听说是战场厮杀时不慎留下的刀疤,却也平添了几分慑人的威严。

“将军。” 副将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少夫人已安全抵达。”

顾谨言的目光落在沈芷若身上,但并没有停留太久,仿佛她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

“安排住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风沙磨砺过的粗糙,听不出情绪。

说完,他转身就走,银甲在石板路上发出铿锵的声响,没有再看她一眼。

顾谨言的副将将她们安排在将军府的一处偏院中,虽不奢华,却干净整洁。映月忙着收拾行李,沈芷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巡逻的士兵走过,他们的铠甲上都沾着风霜,但步伐却是铿锵有力。

“小姐,行李已收拾妥当,一路舟车劳顿,小姐可要沐浴更衣。”

“好,给我准备一套素色的衣裳。”

“是,小姐。”

傍晚时分,有人来传话,说将军在前厅设了宴,如果少夫人呆着闷可以前往。沈芷若换上那身素色的衣裳,跟着侍女穿过回廊,远远就听见前厅传来的喧哗声。

推开门的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沈芷若挺直脊背,缓缓走进去。她知道这些人是谁 —— 他们是顾谨言出生入死的兄弟,是边疆的守将。在他们眼里,她这个来自长安的娇小姐,是朝廷派来的眼线,是束缚将军的枷锁。

顾谨言坐在主位上,正低头擦拭一把长剑。剑身锃亮,映出他冷峻的侧脸。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沈芷若的目光。

这一次,他的目光停留了片刻。

“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语气依旧平淡。

沈芷若在空位上坐下,端起茶杯,“将军,即使我们没有感情,但是我也是一个贵女,你也是堂堂国公之后,对待已经木已成舟的妻子,不怕被外人耻笑嘛?你让我住偏院,我告诉你,我偏要住主院,你若是忍不了就换地方去,我是来给你做表面夫妻的没错,但是我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陛下赐婚不过是牵制侯府和我的手段罢了,难不成沈小姐真想和顾某洞房花烛夜?”

“既然将军知道是牵制你与我侯府的手段,那我们今日就一并说清楚,你可以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我绝不干预,也希望将军不要干预我的所作所为。”

顾谨言擦拭长剑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面具下的目光冷了几分,像是淬了边关的寒气。“心上人?”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沈小姐从长安来,倒是把市井传言听得一清二楚。”

沈芷若握着茶杯,淡淡回道,“将军不必否认。长安谁不知晓,将军十三岁那年,镇国公倒,镇国公府从此落败,将军也远赴边疆,刀光剑影,新伤添旧伤,多次重伤濒死,是边疆的一位医女陪伴身侧,日久生……”

“够了。”顾谨言的声音陡然沉下去,银甲未卸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沈小姐既知是陛下的牵制,就该守好本分。边疆不是长安,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给你猜度。”

前厅的气氛瞬间凝固,副将们大气不敢出,连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都仿佛被风沙吞没。

她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却清晰:“将军放心,我自会守本分。但我沈芷若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你我名义上是夫妻,实则各不相干。往后将军守你的边关,我住我的偏院,井水不犯河水。”

顾谨言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站起身。银甲摩擦的铿锵声打破沉默,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具边缘的阴影落在她脸上,带着压迫感:“井水不犯河水?沈芷若,你以为嫁来雁门关,就能随心所欲?”

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鬓角,带着冰碴的寒气扑面而来:“从你踏入这城门起,你的命就和这雁门关绑在一起了。蛮族随时会进犯,战火说来就来,你若敢出半分差错——”

“我不会。”沈芷若打断他,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我沈家人虽在长安,却也知家国大义。守好雁门关,不止是将军的事。”

顾谨言的眼神微动,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收回手,转身走向主位,留下一句冷硬的话:“最好如此。”

宴席不欢而散。沈芷若回到偏院时,映月正举着灯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赶紧迎上去:“小姐,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前厅那些人欺负你了?”

沈芷若摇摇头,走进屋内,脱下沾着沙尘的外衣:“没有,只是风沙太大,迷了眼。”

映月将暖炉塞进她手里,低声道:“小姐别往心里去,那些武将粗人不懂规矩,将军……将军许是在前线待久了,性子冷硬些。”

沈芷若握着暖炉,掌心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凉。她看向窗外,夜色已深,雁门关的风裹着砂砾拍打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战场上传来的呜咽。

“映月,你说那面红旗,真的浸过血吗?”她忽然问。

映月愣了愣,随即点头:“副将不是说了吗?将军在旗下杀了三天三夜呢……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芷若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摸出那个狼牙吊坠。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吊坠上镀了层冷辉,狼牙尖锐的棱角硌着掌心,像极了顾谨言面具下藏着的锋芒。”

“小姐,该歇息了。”映月端来热水,轻声劝道。

沈芷若点头,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倒影,忽然轻笑一声。或许雁门关的风沙,真能磨掉长安的娇气,只是不知这面冰冷的面具下,藏着个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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