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私房菜馆时,月光已经爬上巷口的老槐树。
吴磊牵着林清沅的手,走在青石板上,脚步声被桂叶衬得格外轻。她的手指缠着他的,掌心沁出薄汗,却攥得很紧,像握着块刚从炭火里取出的暖玉。
“要不要去工作室坐坐?”她忽然抬头,月光落在她睫毛上,亮得像撒了碎银,“有些照片想和你一起整理。”
他笑了,指尖捏了捏她的掌心:“正合我意。”
工作室的灯亮起来时,像黑夜里睁开的眼睛。
架子上的照片被重新排列过,雪山日出挨着滩涂剪影,古镇水字靠着红草地晨雾,最中间空着个位置,像在等一张新的照片。
林清沅从纸箱里翻出一叠未整理的底片,指尖划过一张时顿住了——是峡谷初见那天,他蹲在地上修车,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指沾着油污,却把链条捋得笔直。
“这张你什么时候拍的?”吴磊凑过来看,声音里带着惊喜。
“你低头修车时,”她把底片对着光,影像在墙上投出模糊的影子,“那时候觉得,你专注的样子,比风景更像风景。”
他从背包里拿出个铁盒,打开时,里面躺着好些零碎——峡谷的鹅卵石、古镇的桂花、雪山的融雪水装在小玻璃瓶里,还有枚海边捡的海螺,螺口还留着滩涂的泥痕。
“每去一个地方,就捡点东西回来,”他拿起那枚海螺递给她,“想着等攒够了,就能串成我们的地图。”
林清沅把海螺贴在耳边,风声从螺口钻进来,像把所有地方的风都攒在了一起——峡谷的风带着竹叶香,古镇的风裹着桂花甜,雪山的风掺着雪粒的清,海边的风带着海盐的咸。
“你听,”她把海螺递给他,“风在说,我们去过好多地方了。”
他刚接过海螺,手机突然响了,是工作室的电话。
他走到窗边接起,声音压得很低,偶尔传来“声明”“澄清”“原图”之类的词。
挂了电话,他转身时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处理好了,发了声明,配了剧照的原图和拍摄花絮,舆论差不多压下去了。”
林清沅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忽然想起他凌晨一点发的江边夜景,想起他在雪山忍着脚踝的伤帮她调整三脚架,想起他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吃饭,跑遍了老巷的私房菜馆。
他总把麻烦自己扛着,只把温柔给她看。
“以后有什么事,”她走过去,轻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别一个人处理,我也可以帮忙的。哪怕只是听你说说话。”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像汲取着温度:“好。”
那天晚上,他们在工作室待到很晚,把所有照片都按时间排好,在最中间的位置,放上了那张私房菜馆的合照——两人对着镜头笑,背景里的桂树落了片叶子,刚好飘在他们肩头。
“明天想去哪里?”吴磊帮她把最后一张照片装框,贝壳相框的边缘映着灯光,“我查了天气预报,南边的湿地有候鸟,晨光里飞起来像白色的云。”
“你不是说,剧组杀青后有个公益骑行活动吗?”林清沅想起他朋友圈的转发,“我想和你一起去。”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里绽开亮闪闪的光:“真的?那是去山区小学,给孩子们送图书,顺路骑行一段,路很好走。”
“嗯,”她点头,指尖划过照片里雪山的轮廓,“想拍点孩子们和书的照片,也想拍你和他们一起骑车的样子。我觉得,那种光,比任何风景都动人。”
公益骑行那天,天气格外好。
山区的路蜿蜒着,两旁是金黄的稻田,风里飘着稻穗的香。吴磊骑着辆旧自行车,后座载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她手里举着本绘本,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响。
林清沅举着相机,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流动的画。小姑娘时不时回头,冲她喊:“林姐姐,吴哥哥说你拍的照片会发光!”
她笑着点头,按下快门。
休息时,孩子们围过来看她的相机,小手指着屏幕上的雪山:“这是哪里呀?雪为什么是金色的?”
吴磊蹲在孩子们中间,拿起她的相机,翻到那张日出的照片:“因为太阳公公把光洒在了雪上,就像你们看书时,眼睛里的光一样。”
林清沅看着他被孩子们围住的样子,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总说“光会说话”。
那些光里,有峡谷的自由,有古镇的安稳,有雪山的虔诚,有海边的心动,还有此刻,孩子们眼里的好奇和他眼底的温柔。
活动结束时,校长送了他们两串晒干的稻穗,穗粒饱满,像串起的星星。
“孩子们说,要谢谢你们把光带过来了。”校长笑得眼角皱纹堆起来,“他们说,吴哥哥的自行车会发光,林姐姐的相机也会发光。”
回去的路上,吴磊把稻穗挂在自行车把上,风一吹,穗粒轻轻碰撞,像在唱歌。
“你看,”他回头冲她笑,阳光落在他发梢,“我们的光,又多了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