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山区的照片时，窗外的银杏叶已经黄透了。
林清沅把洗好的照片摊在工作室的长桌上，最上面那张是吴磊和孩子们的合影——他半蹲在地上，怀里搂着两个捧着绘本的孩子，阳光穿过他的发隙，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张得用你送的贝壳相框。”吴磊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凉意。
他今天去了趟道具库，身上沾着淡淡的木屑香，是他亲手给孩子们做书架时留下的味道。
林清沅侧头看他，他的额角贴着块创可贴，是昨天锯木头时不小心蹭到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伸手想碰，又怕弄疼他，指尖悬在半空。
“小伤。”他捉住她的手按在创可贴上，温热的触感透过纱布传过来，“校长说孩子们看到新书架，眼睛亮得像星星。对了，他让我给你带了罐野蜂蜜，说是山里的孩子摘的，比城里的甜。”
蜂蜜罐放在窗台上，玻璃罐里浮着几粒桂花，是古镇老板娘寄来的新花。
林清沅想起那天公益骑行结束，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偷偷塞给她颗野山楂，酸得她眯起眼时，吴磊正举着相机笑，镜头里的她皱着眉，嘴角却沾着山楂的红。
“下周去海边拍日出吗？”吴磊忽然说，手指划过桌上那张湿地候鸟的照片，“渔民说这时候有红嘴鸥，翅膀沾着晨光飞起来，像撒了把碎金。”
话音刚落，工作室的门被推开，苏晓晓抱着个大纸箱进来，鼻尖冻得通红：“冻死我了！清沅，你要的暗房药水到了，顺便给你带了刚出炉的糖炒栗子。”
她眼尖地瞥见窗台上的蜂蜜罐，挑眉笑，“哟，某人又来送温暖了？”
吴磊起身帮她搬纸箱，露出手腕上的红绳——那是林清沅编的，串着颗小小的鹅卵石，是峡谷溪底捡的，被水冲刷得格外光滑。
“吃糖炒栗子吗？热乎的。”
他递过纸袋，指尖沾着点栗子壳的褐。
苏晓晓剥着栗子，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说真的，你们俩现在这状态，拍出来的照片都带着甜味。上次我看你朋友圈发的山区孩子，每张眼睛里都像落了糖。”
她忽然凑近林清沅，压低声音，“不过你俩也当心点，吴磊这张脸，走在路上都能被认出来，别被狗仔盯上。”
林清沅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吴磊。
他正弯腰帮她整理散落的底片，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指尖捏着张孩子们围着书架的照片，轻声说：“你看这张，穿蓝衣服的小男孩，睫毛上还沾着早上的露水。”
仿佛是应验了苏晓晓的话，周三下午，林清沅正在暗房洗照片，药水的味道里突然混进苏晓晓急促的脚步声。
“清沅！你快看手机！”她把手机怼到显影液上方，屏幕上的娱乐头条刺眼得很——“吴磊秘恋摄影师？公益活动后同回工作室，举止亲密疑坐实恋情”。
照片是在工作室巷口拍的，角度刁钻。
一张是吴磊帮她拎相机包，侧脸对着镜头，嘴角还带着笑；另一张是她踮脚给他拂去肩上的银杏叶，阳光刚好落在交叠的手上，红绳和银链缠在一起，像团解不开的结。
“狗仔够能蹲的，这都拍着了。”苏晓晓的声音发紧，“评论区都炸了，有人猜你是圈内人，还有人扒你以前发的照片，说早就蛛丝马迹了。”
林清沅的手指浸在显影液里，冰凉的药水漫过指节，却压不住掌心的烫。
她想起昨天傍晚，吴磊送她回来时，巷口有辆黑色轿车停了很久，当时只当是找路的，没成想是蹲点的镜头。
暗房的红灯忽明忽暗，照在她脸上，像蒙了层雾。
“别慌。”吴磊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大概是刚从剧组过来，发梢沾着点雨丝，“我刚看到了，已经让工作室准备回应了。”
他走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却第一时间握住她泡在药水里的手，轻轻拉出来用毛巾擦干：“显影液伤手，别总泡着。”
他的指尖有点抖，目光落在她发白的脸上，“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巷口那辆车我就该警惕的。”
“不关你的事。”林清沅摇摇头，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忽然觉得那些刺眼的标题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想起山区孩子递来的野山楂，想起古镇老板娘留的桂花糕，想起雪山日出时他眼里的光，这些真实的温度，比任何照片都有力量。
苏晓晓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忽然笑了：“其实这样也好，藏着掖着反而累。你俩这感情，光明正大的怕什么？总比那些遮遮掩掩的强。”
她拍了拍林清沅的肩，“我看评论里好多人说‘这女的镜头里有光，配得上’，还有人扒出你拍的公益照片，夸你有爱心呢。”
吴磊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他刚编辑好的微博：“是的，在等风也等光。@林清沅的镜头 她的照片会说话，就像她的人一样，干净又温暖。”
配图是山区的日出，远处的雪峰泛着金，近处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往学校走，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
“这样发可以吗？”他抬头看她，眼里有细碎的紧张。
林清沅握住他的手腕，红绳在两人掌心硌出浅浅的痕：“加张我们的合照吧。”
她翻出相机里那张在湿地拍的背影，两人并肩站在候鸟飞过的芦苇荡，风把衣角吹得扬起，像两只欲飞的鸟。
微博发出的瞬间，工作室的门铃响了。
吴磊去开门，门口站着个举着相机的男人，镜头黑洞洞地对着他，身后还跟着个拿录音笔的女人。
“吴先生，请问您和林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她是圈内人吗？会影响您的事业吗？”
吴磊侧身挡住门，不让他们往里看，声音冷了几分：“我们的事已经发了微博，其他无可奉告。”
他的手按在门把上，指节泛白，却不忘回头朝暗房的方向看了眼，目光里藏着安抚。
林清沅站在暗房门口，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被相机的闪光灯照亮，忽然想起他说过“光会说话”。
此刻他眼里的坚定，比任何照片里的光都更动人。
狗仔被赶走时，夕阳正透过工作室的窗，在地板上投下相机的影子。吴磊转身时，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底却亮得很：“吓到了吗？”
她摇摇头，踮脚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没有，反而觉得……很踏实。”
就像暗房里的红光，虽然微弱，却总能准确找到显影的轨迹。
那天晚上，他们没去热闹的地方，就在工作室煮了锅面条，卧了两个荷包蛋。
吴磊的手机不断弹出消息提示音，他却只偶尔瞥一眼，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林清沅低头吃面的样子，嘴角沾着点汤渍，像山里孩子沾着露水的睫毛。
“其实这样也挺好。”他忽然说，夹起荷包蛋放在她碗里，“不用再躲躲闪闪，下次去海边拍日出，想牵你的手就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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