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籽砸在祠堂青瓦上,发出类似算盘珠的脆响。林晚秋蹲在树下数着,当数到第十三声时,村口的铜锣准时敲响。
"咣——咣——咣——"
"咣!咣!"
三长两短,像把钝刀在刮骨头。她盯着自己映在石碑上的影子,发现影子的脖子比实际要长出一截,正随着锣声诡异地左右扭动。
"见影不闻声,当以血蒙眼。"石碑上的第三条规矩突然浮现在脑海。林晚秋咬破食指,将血抹在眼皮上。再睁眼时,自己的影子恢复了正常,但祠堂飞檐上多了个东西——
一只青白的手从瓦缝里垂下来,中指缺了半截。那是去年修祠堂时,被落石砸断手指的木匠老周。可老周明明上个月刚出殡。
油灯一盏接一盏熄灭。林晚秋注意到异常:第三户的王婶总比别家慢半拍,今晚她家的灯火却熄得最快。月光将窗纸照得透亮,上面映着两个影子。
高的那个在吹灯,矮的那个正把手伸进吹灯人的后颈。
有黏稠的液体顺着窗棂往下淌,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林晚秋屏住呼吸,听见屋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像是有人在啃脆骨。
"晚秋姐?"
她浑身一颤。村支书的孙女小满站在三步外,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娃娃。娃娃的蓝布裙子被血浸透了大半,针脚歪斜的领口处露出小撮黑发——和林晚秋的头发一模一样。
"爷爷说,看见你在数灯。"小满歪着头,"祠堂新换了守夜人,让你去送长明灯呢。"
布娃娃突然"咯咯"笑起来,纽扣做的眼睛转向林晚秋的左手腕——那里有道陈年牙印,是五岁时被小满咬的。可小满三年前就死在井里了。
家门口摆着的"问路饭"冒着热气。糯米糕上的枸杞拼出个"替"字,三炷香的灰烬在碗沿积了厚厚一圈,像是已经烧了整夜。
林晚秋盯着香灰,突然想起村医说过的话:"活人吃的饭插三炷香,是给阴差指路的。"她蹲下身,发现香杆上刻着细小的数字——7.15。
她的"生日"。
"晚秋回来啦?"村支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人枯瘦的手搭上她肩膀,指甲盖泛着青紫色,"祠堂..."
"我这就去送灯。"她打断道,余光瞥见支书的左手。那里本该缺根小指——去年祭井时被石碑压断的。可现在五根手指完好无损,小指上还戴着枚铜戒指,和她娘临终前交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长明灯在祠堂门口就熄了。
林晚秋盯着漆黑的灯芯,发现灯油里浮着些白色颗粒。她蘸了一点捻开,是碎牙。这时背后传来"沙沙"声,守夜人正背对着她扫地,扫帚刮过青砖的节奏异常熟悉——
三长,两短。
当那人转过身时,林晚秋看清了扫帚:那根本不是竹枝,而是数十根人的手指捆成的。最粗的那根食指上,有道她无比熟悉的疤痕。
那是她失踪父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