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门槛烫得像烧红的烙铁。
林晚秋跌撞而入时,石碑背面新刻的血字正在蠕动:"癸卯年七月半,林氏晚秋自愿献心为镇"。那三十八个指印里,会计媳妇的指纹缺了螺纹——和她三天前按着林晚秋手背签"自愿书"时一样。
"咚!"
地砖下传来撞门声,震得梁上黄符簌簌掉落。有张符纸擦过她脸颊,突然膨胀成腐烂的人舌,舌苔上密密麻麻刻着字:
第一条:货郎死于急病(谎)
第七条:小满失足落井(谎)
第十三条:晚秋是自愿的(新刻)
"啪嗒!"
人舌符炸成血沫。更多符纸如蝙蝠般扑下,每张都发出尖锐的质问:
"你说狗是捡的?""看见红鞋为什么不闭眼?""菜窖为什么有血?"
林晚秋挥臂格挡,掌心铜钱的烙伤突然裂开。血滴在石碑上,"自愿"二字瞬间变成"迫祭"。
青铜钥匙从后腰破皮而出。
它像活蛇般钻出月牙胎记,带出丝银亮的脊髓液。当林晚秋握住钥匙时,祠堂所有牌位齐齐转向她,露出背面贴的孩童照片——全是菜窖陶瓮里的死者。
"呃啊!"钥匙自主捅向地锁的瞬间,她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
娘亲跪在井边,把哭嚎的女婴塞进陶瓮(瓮身刻着"林晚秋")
穿民国学生装的少女将青铜钥匙插进脊椎(钥匙尾部缠着辫子)
村支书剜出自己心脏塞进石碑,血管变成碑文朱砂
"咔哒。"
锁簧弹开的声响如同骨折。地砖轰然塌陷,露出漆黑的阶梯。腐臭中混着刺鼻的硝石味——和村医注射的"营养针"气味一模一样。
阶梯两侧的土壁里嵌着活物。那些苍白的脸随她的脚步转动眼珠,嘴唇无声开合。林晚秋蹲身细看,浑身血液骤冷:
每张脸都是她自己。
从婴儿到十八岁,整整齐齐十三张。
地窖中央的铁链锁着具棺材。
锁链上串满铜钱,光绪癸卯年的钱币全部集中在棺头,正中的方孔穿着根脐带——另一端连在林晚秋肚脐上。
"你来了。"棺材里传出村支书的声音,"时辰刚好。"
棺盖突然炸裂!里面根本没有尸体,只有颗悬浮的巨型心脏。心脏表面布满祠堂同款的人舌符,随着搏动喷溅腥臭的黏液。血管如树根般扎进四周土壁,正从嵌在墙里的"林晚秋们"身上抽取血液。
第十三个嵌坑是空的——墙壁上刻着生辰:癸卯年七月十四子时
"这才是真货。"心脏表面浮现村支书的脸,"你娘换命藏起来的容器。"
心脏裂开血口,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儿。婴儿后腰的月牙胎记正在发光,与林晚秋手中的钥匙共鸣震颤。
钥匙突然刺向婴儿胎记!
林晚秋死命攥住钥匙,虎口被割得鲜血淋漓。钥匙柄上的民国辫子突然疯长,发丝绞住她手腕勒进骨缝。
"不能拔!"货郎女儿的尖叫从地窖口传来,"那是你的本体!"
心脏的搏动声化为蛊惑的吟唱:
"归位吧......吞了钥匙才是完整的人......"
无数画面灌入脑海:
- 娘亲从井里捞出民国女尸,剖出胎儿塞进她子宫(换命术)
- 村医用朱砂针将胎儿逼至她后腰(钥匙封印)
- 她每活过一年,菜窖就多一具替死婴尸
钥匙尖端已没入婴儿胎记半寸。林晚秋突然反手将钥匙捅进自己心口!
"噗嗤——"
银亮的脊髓液喷溅在心脏上。民国辫子瞬间化为飞灰,棺头串着的铜钱纷纷崩裂。
当林晚秋拔出心口的钥匙时,整座祠堂开始坍塌。
嵌在墙里的十二张脸同时睁眼,嘴角咧到耳根齐声尖笑:"终于等到第十三个!"她们撕裂土壁扑来,指甲暴长成青黑的利刃。
"汪!"
一声真实的狗吠刺破喧嚣。那只被剥皮的黄狗立在窖口,腐烂的胸腔里嵌着盏长明灯。灯光照到的地方,扑来的"林晚秋们"如蜡像般融化。
狗嘴张开到人类不可能的角度,喉咙深处传出三年前小满的声音:
"你醒了?"
狗爪拍向长明灯。火焰轰然暴涨,吞噬心脏的瞬间映出墙上的终极真相——
地窖根本不存在。
她始终站在菜窖第七只黑瓮里。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