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巴丽挺直了脊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报复性的清晰口吻,抛出了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
“好!你们不是想知道我要什么吗?我告诉你们!我要和顾淮砚结婚!”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客厅。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白煜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沙发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煜,发出细微的咯咯声,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冷静,翻涌起骇人的风暴。金丝巧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晃了一下,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随即是滔天的怒火:“你疯了?!巴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昱宁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佛珠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巴丽,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自己从小守护到大的妹妹。柯逾像被雷劈中,呆立当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赫家玮——他周身那压抑的冰冷气场在巴丽说出“结婚”两个字的瞬间,轰然炸裂!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理智的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纯粹的、黑暗的暴怒!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逼近巴丽,声音嘶哑扭曲,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结、婚?!巴丽!你想都别想!除非我死!!”
他的反应彻底刺激了巴丽。她毫不畏惧地迎上赫家玮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和决绝:“对!结婚!我的选择!你们谁也拦不住我!你们不是要保护我吗?好啊!那就看着我跳下去!” 她指着虚空,仿佛指向那个被家族视为深渊的顾淮砚,“要么,你们现在就折断我的翅膀把我永远锁起来!要么,就闭上嘴,看着我嫁给他!”
这前所未有的激烈反抗,这玉石俱焚般的宣言,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守护者的心上。他们看着巴丽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疯狂和绝望,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密不透风的“爱”,已经将这颗他们视若生命的明珠,逼到了悬崖边缘,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继续强硬阻拦?以巴丽此刻的状态,她真的可能做出无法挽回的极端行为。
白煜死死地盯着巴丽,胸膛剧烈起伏。他看到了妹妹眼中那份不惜一切的决绝,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坚定。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金丝巧紧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作为律师,她深知强制手段在法律和情感上的风险。昱宁闭了闭眼,手中的佛珠冰冷,他第一次感到诵念的经文如此苍白。柯逾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再是愤怒,而是巨大的恐惧和茫然。
赫家玮的拳头捏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巴丽,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那眼神里有爱,有恨,更有一种毁天灭地的痛楚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无力。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是白煜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异常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冰冷的妥协:“好。”
这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在每个人耳边。
白煜疲惫地、极其缓慢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那向来挺拔如山的背影竟显出一丝佝偻。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虚空,声音低沉而空洞,却带着最终裁决的力量:“你执意要跳,家里……拦不住。但巴丽,记住你今天的选择。路是你自己选的,后果……也只能你自己承担。” 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寒的、公式化的冰冷,“婚礼,家里会按规矩办。该给你的,一样不会少。” 这“规矩”二字,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更像是一种切割。
说完,他不再看巴丽一眼,径直起身,步伐沉重地离开了客厅,背影带着一种英雄末路般的萧索。他的妥协,不是祝福,是放手,是眼睁睁看着最珍视的宝物坠入他认定的深渊,而他,只能站在崖边,准备好一切“善后”。
白煜的离开,如同抽走了主心骨。金丝巧看着巴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失望、心痛,最终化为一声冷笑:“行,大小姐,翅膀硬了。律师会准备好婚前协议,最大程度保障你的‘利益’。” 她刻意加重了“利益”二字,带着浓浓的讽刺和无力回天的疲惫,也转身离开。
昱宁深深地看了巴丽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悲悯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捻动着佛珠,默默走开。柯逾看着姐姐,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他想扑上去抱住她,却被巴丽眼中那份冰冷的决绝刺伤,最终只是呜咽着喊了一声“姐姐……”,便被管家半劝半拉地带走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巴丽和赫家玮。
赫家玮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怒火和绝望凝固的雕像。他死死地盯着巴丽,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又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带走。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和痛苦,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囡囡……”他嘶哑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绝望的挽留。
巴丽的心狠狠一颤,几乎要在这眼神下溃败。但想到顾淮砚描绘的自由,想到这令人窒息的金丝巧丝牢笼,那份叛逆的狠绝再次占据了上风。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挺直背脊,声音冰冷:“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说完,她不再看赫家玮一眼,转身,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却也无比坚定地,走出了这片曾经是她全部世界的、此刻却已支离破碎的客厅。
赫家玮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那支撑着他没有倒下的最后一丝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价值不菲的花梨木茶几上!
“轰——哗啦!”坚硬的实木桌面应声碎裂!木屑飞溅!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如同他心中那座名为“守护”的城池,轰然崩塌的声音。他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染血的手捂住了脸,指缝间,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