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沈南星站在温室最高处的观察台，眺望北方地平线上跳动的火光。那是净化教团的前锋部队，距离避难所已不足三公里。
夜风送来隐约的引擎轰鸣，还夹杂着某种尖锐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沈南星知道，那是他们特制的火焰喷射器在预热。
"系统，全面扫描。"
光幕在眼前展开，显示出一支由十五辆改装车组成的队伍。中央那辆装甲车上，一个身披黑袍的高大男人正对着扩音器喊话，内容无非是"净化变异""神圣之火"之类的狂热宣言。
"检测到能量武器信号。"系统突然警告，"车队后方隐藏着三台微波发射器，可大面积摧毁植物细胞结构。"
沈南星眯起发光的眼睛。难怪净化教团能横扫那么多避难所，他们竟然掌握了军方的高科技武器。那些微波发射器能在瞬间烤干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植物，包括嗜血蔷薇这样的变异体。
"陆沉，计划变更。"她通过无线电联系围墙上的守卫，"让所有人撤回温室内部，封闭所有出入口。"
"那外围防御怎么办？"陆沉的声音透着不解，"我们刚建好的围墙..."
"放弃围墙。"沈南星斩钉截铁地说，"相信我，他们带的武器能轻易突破那些障碍。"
她快步下楼，沿途看到妇女们正带着孩子往地下室转移，而战士们则在分发武器。周小雨站在温室中央，周围环绕着几十株新培育的荧光植物，它们散发出的蓝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海底世界。
"姐姐，水准备好了。"小女孩指向角落的几个大桶。那是沈南星特制的"疫苗水"，融入了大量蓝色微生物，能够增强人体对高温和辐射的抵抗力。
"做得很好。"沈南星摸了摸她的头，"现在带着种子库去最下层，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上来。"
等周小雨离开后，沈南星走到嗜血蔷薇的主干前。这株曾经凶猛的变异植物如今已经长到两人合抱粗细，表皮上布满了与她手臂上相似的银色纹路。她将手掌贴在粗糙的表面上，感受着内部流淌的能量。
"老朋友，今天可能要委屈你了。"
藤蔓轻轻缠绕她的手腕，传递来一种坚定的情绪。沈南星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她这几天从自己血液中提炼出的高浓度共生微生物。
她喝下液体，瞬间感到一股灼热从胃部扩散到全身。皮肤上的蓝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透过衣服映照出来。与此同时，嗜血蔷薇的主干也开始发光，那些银色纹路如同电路般亮起。
"神经同步率突破临界值。"系统提示道，"警告：过度融合可能导致不可逆的基因改变。"
沈南星没有理会警告。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与植物网络融为一体。通过遍布避难所周围的藤蔓，她清晰地"看"到净化教团的车队已经停在了五百米外。
黑袍首领举起手臂，三台微波发射器同时展开，形似卫星天线的装置开始旋转充能。
"就是现在！"
随着沈南星的命令，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数十条粗如水桶的藤蔓破土而出，却不是攻击车队，而是疯狂地拍打周围的地面。尘土飞扬中，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暴露出来——那是之前因地震塌陷的地热河道。
"他们想干什么？"黑袍首领怒吼道，"发射微波！立刻！"
但为时已晚。嗜血蔷薇的藤蔓猛地插入空洞，像巨大的泵管一样开始抽取深处残存的地热液体。沸腾的蓝色泉水被喷洒到空中，形成一片笼罩整个避难所的雾气。
微波束射入雾气的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富含微生物的液体不仅没有被蒸发，反而吸收了微波能量，在空气中形成一张巨大的、发光的网。
"能量转化率97%。"系统实时汇报，"微生物正在重组电磁波谱。"
净化教团的成员惊恐地看着他们的武器失效。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反射回来的能量全部聚焦到了三台微波发射器上。金属外壳迅速发红、融化，最终爆炸成一团团火球。
"撤退！快撤退！"黑袍首领歇斯底里地大喊。
沈南星睁开眼睛，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她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蓝色，能清晰看到下面流动的光脉。嗜血蔷薇在她周围狂舞，像是庆祝胜利的旗帜。
"一个都别想跑。"
随着她的低语，避难所周围的土地突然裂开无数细缝。看似普通的野草疯狂生长，茎秆上伸出细如发丝的触须。当第一个掠夺者踩到这些草时，那些触须瞬间刺入他的皮肤，注入神经毒素。男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下了，脸上凝固着极度痛苦的表情。
"这是...什么..."黑袍首领跌跌撞撞地后退，撞上了自己的装甲车。他绝望地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而那些诡异的蓝雾正慢慢向他逼近。
沈南星通过植物网络感知着这一切。她本可以立刻结束这场战斗，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让这些刽子手也尝尝被活活烧死的滋味。
就在她即将下命令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意识边缘。周小雨不知何时爬回了温室上层，正隔着玻璃望着她，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姐姐...不要变成怪物..."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沈南星头上。她低头看向自己发光的身体，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人性。那些复仇的快感、杀戮的冲动，不是来自她本身，而是体内过度繁殖的共生微生物。
"系统！紧急净化程序！"
"警告：强行分离可能导致神经系统永久损伤。"
"执行！"
一股剧痛贯穿全身，沈南星跪倒在地。她感到体内的微生物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皮肤上的蓝光忽明忽暗。嗜血蔷薇也痛苦地扭动着，大量藤蔓枯萎断裂。
外面的战场上，蓝雾开始消散。黑袍首领趁机爬进装甲车，带着仅剩的几个手下仓皇逃窜。
当最后一丝蓝光从体内消失时，沈南星虚弱地倒在地上。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颜色，但右手的指尖仍然呈现淡淡的蓝色。
"分离完成。"系统报告，"保留基础共生关系，清除过度增殖群落。"
周小雨哭着扑进她怀里。沈南星轻轻抚摸孩子的头发，看向窗外。朝阳正从东方升起，照亮了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
避难所保住了，但代价是什么？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纯粹的人类，也不确定与嗜血蔷薇的这种共生关系最终会将她带向何方。
唯一确定的是，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净化教团不会善罢甘休，而随着微生物的扩散，越来越多的变异植物和动物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沈南星抱紧周小雨，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建立一所学校，教导孩子们如何与这些新生命共存。因为未来属于能够适应变化的人，而不是执着于"净化"旧世界的疯子。
远处，一株新生的蓝色小花穿透冻土，在晨光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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