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
关雎尔推开门时,邱莹莹和樊胜美正挤在沙发上刷手机,听到动静立刻弹起来。
“关关!终于回来了!”邱莹莹扑过来,眼睛亮得像探照灯,“怎么样怎么样?谭总的园子是不是特别豪华?”
樊胜美则敏锐地注意到她手里的藤编礼盒:“哟,还有伴手礼?”
关雎尔把礼盒放在茶几上,轻轻打开:“谭总准备的,大家一起吃吧。”
“哇!玫瑰定胜糕!”邱莹莹直接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天哪!这比我上次在观前街排两小时队买的还香!”
樊胜美拿起那罐糖芋艿端详:“这玻璃罐是日本进口的保鲜款吧?超市卖两百多一个呢。”她突然压低声音,“关关,谭宗明对你?”
“说是员工福利。”关雎尔迅速打断。
邱莹莹凑过来,突然瞪大眼睛:“这、这福利!怪不得大家挤破脑袋也要留在大公司!”
话音未落,2202的门被猛地推开。
“哟,开茶话会呢?”曲筱绡倚在门框上,指尖晃着车钥匙,目光却牢牢钉在茶几上的礼盒,“这包装……松鹤楼的吧?”
客厅瞬间安静。
关雎尔后背一紧,邱莹莹则直接跳起来挡在礼盒前:“曲筱绡!进门不会敲门啊?”
“我敲门你们还会让我进?”曲筱绡踩着高跟鞋晃进来,伸手就去够糖芋艿罐子,“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樊胜美一把拍开她的爪子:“别动手动脚的。”
曲筱绡也不恼,歪头打量关雎尔:“关关,今天跟安迪去哪儿玩了呀?神神秘秘的。”
“就……普通工作考察。”关雎尔低头整理茶包。
“考察到松鹤楼的特供点心?”曲筱绡突然俯身,几乎贴到她耳边,“该不会是?那位谭总请客吧?”
邱莹莹一把拽开曲筱绡:“你查户口啊?关关爱去哪去哪!”
“急什么?”曲筱绡甩开她的手,笑容愈发意味深长,“我是好心提醒,万一你们公司真被晟煊收购了,某些人失业了怎么办?”她拍拍关雎尔的肩,“别担心,我公司……”
“曲筱绡!”邱莹莹抄起抱枕砸过去,“你才没工作!你们全家都没工作!”
曲筱绡尖叫着躲闪,两人在狭小的客厅里追打起来,撞得茶几上的杯碟叮当作响。樊胜美扶额叹气,关雎尔却只是安静地看着糖芋艿玻璃罐上凝结的水珠,任由周围的喧闹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那些被曲筱绡当作“豪门证据”的伴手礼,在谭宗明眼里,大概不过是随手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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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苏州澹烟居。
谭宗明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刚结束的跨国视频会议记录。窗外,月光洒在庭院的水面上,泛着细碎的银光。
管家轻叩门扉:“谭总,您要的并购案摘要已经整理好了。”
“放桌上吧。”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目光仍落在远处。
管家放下文件,犹豫了一下:“还有,关小姐的那本《长物志》,需要帮您收进书房吗?”
谭宗明这才转过身,视线扫过茶几上那本包着书皮的旧书,他“忘记”还给她了。
“先放着。”他淡淡道。
管家应是退下。
谭宗明走到茶几前,拾起那本书。书页间还夹着关雎尔常用的那款荧光标签,浅黄色的,边缘已经有些卷边。他随手翻到一页,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安心的认真。
谭宗明合上书,将它放回茶几上。他不需要通过一本书去了解一个人,但此刻,他确实想起关雎尔说“钱要花在刀刃上”时的神情,那种近乎天真的笃定,在这个精于算计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难得。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新加的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系统自带的“你们已经是好友了”。
书可以下次还。
但有些距离,没必要靠得太近。
他锁上屏幕,转身走向办公桌。灯光下,并购案的摘要静静摊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条款,才是他此刻该关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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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颂2202的闹剧终于以曲筱绡被邱莹莹用抱枕“驱逐出境”告终。
“气死我了!”邱莹莹气喘吁吁地甩上门,“她以为她是谁啊?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樊胜美正在收拾打翻的茶杯:“你呀,越搭理她越来劲。”她看了眼沉默的关雎尔,“关关,别往心里去。”
关雎尔摇摇头,突然问:“樊姐,你说人为什么要拼命证明自己属于某个阶层?”
樊胜美手上一顿。
“就像这盒点心。”关雎尔轻抚礼盒,“在曲筱绡眼里是身份象征,在谭总那儿不过是随手人情,而对我们来说……”她笑了笑,“其实也就是一顿好吃的宵夜。”
邱莹莹眨眨眼:“关关,你这话好深奥。”
樊胜美却若有所思:“所以你不打算解释今天的事?”
“没什么好解释的。”关雎尔掰开一块定胜糕,“就当是做了场梦,现在梦醒了。”
一顿折腾,她关掉灯,整个人陷进被褥里。黑暗像一层柔软的茧,终于将她与那个遥远的世界隔开。
这一整天,她都在为那些建议、伴手礼、注视而心神不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配得上”这样的对待。
多荒谬啊!
她想起自己拼命工作期待转正,涉猎广泛愉悦自我,乐于助人地铁让座等等等等,这些才是真实的、属于她的人生。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财富和地位,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则——他习惯用金钱和权力解决问题,而她只能靠一步步的踏实积累。
有这种“对比”的念头,本身就毫无意义,何必自寻烦恼?
太平猴魁、紫藤花、鹅卵石小径,都该消散了。
她翻了个身,盯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线月光,那是如此真实地照耀在身上。就像她明天要加的班、面对的报表、地铁早高峰、还有月底要交的房租,虽然琐碎,却不会让她患得患失。
可奇怪的是,想到这里,她心里反而涌起一股近乎释然的勇气,那不如就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的世界里。
月光悄悄爬上她的枕边,她闭上眼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的,平凡却踏实的一天。
窗外,上海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霓虹将云层染成暗红色。而在七十公里外的苏州,一轮明月正悬在澹烟居的飞檐之上,清辉寂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