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棒）雨水顺着教学楼的屋檐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宁昕雪站在校门口的屋檐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愣。她忘记带伞了，而这场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要一起走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宁昕雪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咬了咬下唇，没有回答。叶听寒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伞面微微向她倾斜。
“不用了，我等雨小一点再走。”宁昕雪盯着自己的鞋尖说道。那双白色帆布鞋已经沾上了几滴雨水，晕开成灰色的斑点。
“你感冒才刚好。”叶听寒的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我送你回家。”
宁昕雪终于转过头看他。叶听寒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黑。他的表情平静如常，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你为什么要转学回来？”宁昕雪突然问道，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要尖锐，“市重点不是很好吗？”
叶听寒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玻璃。“家里有些事情。”他简短地回答，然后补充道，“而且我想回来。”
宁昕雪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想问“为什么想回来”，又害怕听到答案。最终她只是沉默地向前迈了一步，走进叶听寒的伞下。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宁昕雪能闻到叶听寒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她刻意保持着距离，右肩却还是偶尔会碰到他的左臂。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像是有电流穿过，让她浑身紧绷。
“你还在画画吗？”叶听寒突然问道。
宁昕雪点点头，“上周的比赛拿了二等奖。”
“恭喜。”叶听寒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喜悦，“我就知道你会得奖。”
“你知道什么。”宁昕雪小声嘟囔，却忍不住想起初中时叶听寒总是第一个看她画作的人。那时候她画得并不好，但叶听寒总会认真点评，从不会敷衍了事。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他们的脚步声。宁昕雪偷偷瞥了一眼叶听寒的侧脸，发现他的嘴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以前没有的。她想问是怎么来的，又觉得这似乎逾越了他们现在的关系界限。
“到了。”叶听寒在她家楼下停住脚步。
宁昕雪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谢谢。你要不要上来坐坐？我爸妈都不在家。”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叶听寒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他把伞往她那边又倾斜了一些，“你上去吧，别淋到雨。”
宁昕雪点点头，快步跑进楼道。在转角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叶听寒还站在原地，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他静静地望着她的方向，直到对上她的视线，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宁昕雪靠在门上深呼吸。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叶听寒相处都这么令人窒息。明明已经决定要忘记他，可他一出现，所有的决心都土崩瓦解。
她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女孩脸颊泛红，眼睛亮得异常。宁昕雪讨厌这样的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傻瓜，而对方甚至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晚上，宁昕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偶尔的滴水声。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了和叶听寒的聊天窗口。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一年前，她发了一连串愤怒的质问，而叶听寒只回了一句“对不起”。
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什么也没打，关掉了手机。黑暗中，宁昕雪想起发烧那晚的“梦”。如果是梦，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如果不是梦，叶听寒为什么不提那天的事？
第二天早上，宁昕雪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她特意提早了十分钟出门，希望能避开叶听寒。然而刚走到小区门口，她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叶听寒站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两杯豆浆。
“早。”他走过来，递给她一杯，“趁热喝。”
宁昕雪愣愣地接过，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你怎么在这里？”
“顺路。”叶听寒说，显然是在撒谎，因为他家和她家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宁昕雪没有拆穿他，小口啜饮着豆浆。甜度刚好，是她喜欢的口味。她突然意识到，叶听寒还记得。
两人并肩走向学校，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宁昕雪的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嘴角微微上扬。
“周末有空吗？”叶听寒突然问道。
宁昕雪的心跳漏了一拍，“怎么了？”
“市美术馆有新展览，听说有你喜欢的画家作品。”叶听寒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如果你想去的话。”
宁昕雪咬了咬吸管，豆浆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她应该拒绝的，这太像约会了。但当她抬头看到叶听寒期待又克制的眼神时，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
叶听寒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阳光突然照进了深潭。“那周六上午十点，美术馆门口见？”
宁昕雪点点头，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此刻，她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
接下来的几天，叶听寒总是“恰好”和宁昕雪同路，有时带早餐，有时只是安静地陪她走到学校。他们之间的相处渐渐自然起来，虽然谁都没有提起过去的事，但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墙似乎在慢慢融化。
周五放学时，叶听寒递给宁昕雪一张折叠的纸条。
“这个展览的介绍。”他解释道，“你可以先看看有哪些想重点看的作品。”
宁昕雪接过纸条，小心地放进书包夹层。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拿出来看。纸条上是叶听寒工整的字迹，详细列出了展览的各个板块和代表作品。在纸条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明天见，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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