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叶安霜弯腰捡书签时，门被推开了。

“你是叶同学吧？”一个女声像浸了蜜的玻璃珠，清脆地落进她的耳朵。

她直起身子，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女生站在门口，马尾辫梢别着一枚珍珠发卡，手里提着两袋水果。

“我是沈清妍，403的另一个住户。”对方把水果放在桌上，伸手要接过她怀里的行李，“听志愿者说你带了阿姨来，刚才在楼下看见轮椅，想着你肯定忙不过来。”

叶安霜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她的手：“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沈清妍的手在半空中悬了两秒，又自然地垂了下去，从兜里掏出一包湿纸巾：“那……擦擦手？我刚在便利店买的，无酒精的。”她用指腹压了压包装，“你上午在礼堂演讲，我坐在第三排，你讲‘救自己’那部分，我记了三页笔记。”

叶安霜接过湿纸巾。

纸包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橙花味，和她在明城一中厕所里闻到过的香水味——周雨薇总喷的那瓶，极其相似。

“笔记借我看看？”她低头拆开包装，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暗沉。

“当然！”沈清妍立刻从帆布包里翻出皮质笔记本，封皮上烫着细小的“清”字。

翻开时，夹在扉页的樱花书签飘落下来，和叶安霜刚才捡到的那张，是同款。

窗外的风掀起了另一页纸。

叶安霜瞥见“叶安霜”三个字被红笔圈了三次，旁边写着“临床医学系第一”“逆命系统”——最后两个字被重重地划掉了，墨迹晕开了一片。

“要吃葡萄吗？”沈清妍的声音突然近了。

叶安霜抬起头，看到对方正弯腰剥葡萄皮，手腕上的银镯子蹭着桌沿，发出细碎的响声。

那只镯子她在监控里见过——在林浩宇的生日宴上，周雨薇戴的那只，内侧刻着“林”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叶安霜摸到屏幕，是赵明杰打来的电话。

“我去走廊接。”她把湿纸巾纸团扔进垃圾桶，经过沈清妍身边时，闻到对方后颈飘来的橙花味，比刚才更浓了。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

叶安霜刚按下接听键，赵明杰的声音就炸了出来：“你最近是不是和一个叫沈清妍的走得很近？”

“你怎么知道？”

“我收到一封匿名信。”电话里传来翻纸的沙沙声，“林建国最近在搞私立康复医院，上周末校友会上，他和沈氏医疗的沈总喝了三杯酒。信里说他们签了协议，要‘挖走医科大最优秀的学生’。”

叶安霜握紧手机：“沈清妍的父亲是沈氏医疗的CEO？”

“对。”赵明杰的声音压低了，“更关键的是，信里夹了一张照片——林建国的秘书上周去了沈氏集团，手里拿的文件袋上印着‘医科大实验数据’。安霜，沈清妍接近你，可能和这个有关。”

风灌进领口，叶安霜打了个寒颤。

她望着走廊尽头的403，门虚掩着，能看见沈清妍的背影——对方正站在她的衣柜前，手指轻轻划过挂着的白大褂。

“我知道了。”她挂断电话，转身往回走，走到门口时故意绊了一下脚。

“呀！”沈清妍猛地转过身，手里的白大褂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耳坠晃了晃，是一枚小银锁，和林浩宇小时候戴过的那枚，刻着同样的“平安”二字。

“手机摔了。”叶安霜举起黑屏的手机，“能借你的电话用用吗？我得给招待所的阿姨报个平安。”

沈清妍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甜了起来。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解锁键按得很慢：“当然可以，密码是……0615，我的生日。”

叶安霜接过手机。

屏幕亮起的刹那，她瞥见最近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号码归属地是“明城”，备注是“林叔”。

夕阳漫过窗棂，在手机屏上投下一片暖黄的光。

叶安霜按下苏敏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听见身后沈清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

叶安霜按下苏敏的号码，拇指却在拨号键上虚悬。

沈清妍的呼吸声近了半分，她眼尾余光瞥见对方指尖攥紧帆布包带，指节发白。

她突然划开通话记录，快速上滑——最近三天，"林叔"的通话记录占了七通。

点开微信对话框，最末一条是今早九点："叶安霜的解剖课报告在我这儿，明晚实验楼监控会检修。"

沈清妍的手搭上她肩膀："是不是信号不好？我帮你——"

叶安霜迅速退出界面，按下拨号键："通了。"她转头对沈清妍笑，"阿姨说在招待所吃了馄饨，让我别担心。"

沈清妍的手指在她肩头轻颤，又很快收回去："那...那我先去打水。"她抓起暖壶，出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樱花书签翻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