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周，叶安霜蹲在出租屋旧衣柜前。
最底层压着件洗得发白的蓝校服，领口还留着周雨薇泼的墨水印。
她指尖抚过那片污渍，突然笑了：“妈，这件不扔。”
“留着做纪念？”苏敏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的手已经能使上三分力。
“嗯。”叶安霜把校服叠进行李箱最里层，上面放着本泛黄的《人体解剖学图谱》——是她用早餐店三个月的工资从旧书店淘来的，“等我成了医生，要拿给学生看。”
最后一天，她站在门前。
锈迹斑斑的门牌号“302”在夕阳里泛着暗黄，像块褪了色的伤疤。
苏敏把钥匙放进她手心：“锁了吧。”
金属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叶安霜想起十二岁那年，她蹲在门口等妈妈，手里攥着被撕碎的作业本；想起十七岁冬夜，她裹着军大衣在早餐店揉面，哈出的白气糊在玻璃窗上。
“走了。”她转身，苏敏的轮椅碾过青石板路，“去京都。”
医科大报到那天，校门口的梧桐叶正落。
叶安霜推着苏敏的轮椅穿过迎新拱门，志愿者举着“临床医学”的牌子跑过来：“同学，我帮您搬行李！”
苏敏摸着轮椅扶手笑：“小霜，你看，他们喊你同学了。”
“本来就是。”叶安霜把行李箱交给志愿者，弯腰给苏敏理了理围巾，“妈在招待所等我，我收拾完就来。”
宿舍在六楼。
她推开403的门，床板上还留着前届学生贴的便利贴：“下铺有插座！”“别和对床抢衣柜第三层！”她把校服和解剖图册塞进衣柜，转身时瞥见窗台上有盆蔫了的薄荷——和出租屋窗台上那盆，叶子形状像极了。
“妈，我种活了。”她对着手机小声说。
一年后的新生典礼，叶安霜站在礼堂中央。
白大褂的领口蹭过下巴，带着消毒水的淡香。
她低头看讲稿，第一行是苏敏用左手写的：“讲真话。”
“我曾经以为，‘灾星’是刻在骨头里的标签。”她抬头，目光扫过台下黑鸦鸦的新生，“但后来我知道，能定义我们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恶意，是自己不肯低头的那股子劲。”
礼堂响起掌声。
她望着第二排角落里的苏敏——母亲今天穿了件新织的毛衣，袖口还沾着毛线球，正使劲儿鼓掌，手都红了。
“医学是救人的学问，可首先要学会救自己。”她顿了顿，“愿我们都能成为自己的光。”
散场时，助理递来杯温水：“叶同学，您的室友已经报到了，在宿舍等您。”
叶安霜接过水杯，杯壁上凝着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她想起去年此刻，窗台上那盆薄荷。
推开403的门时，夕阳正漫过书桌。
靠窗户的床铺上摊着本《神经解剖学》，扉页用钢笔写着“沈清妍”，字迹清瘦，像竹枝在宣纸上扫过的痕迹。
风掀起书页，某一页夹着张照片——是个穿白裙子的女生，站在樱花树下，笑得很轻。
叶安霜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书签，背面有行小字：“很高兴认识你。”
她抬头，镜子里映出身后虚掩的门，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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