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第17天

走出狼窝谷的第三日，队伍在山坳里歇脚。老刘蹲在篝火边捣药，药杵撞着石臼咚咚响，忽然抬头扫了眼给战马刷毛的木三，又瞅了瞅蹲在溪边磨刀的老张，闷声道："总叫小名不成体统，得有个正经名。"

木三手里的毛刷顿了顿，老马趁机甩了甩尾巴，溅了他一脸草屑。"你是先生，你定。"他抹着脸笑，露出两排白牙。

老张把磨亮的刀往石头上一拍："我先来！就叫张猛，咋样？"

"俗。"老刘头也不抬，"上次被兔子绊了一跤的猛？"

老张脸一红，刚要回嘴，就见小石头举着根狗尾巴草跑过来，奶声奶气喊："木三哥，老张叔说赢了仗给我买麦芽糖！"

木三弯腰把他捞起来，指尖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老刘给你起个大名，叫石安，平平安安的安，好不好？"

小石头似懂非懂点头，老刘却忽然笑了："那木三就叫木青吧，草木的木，青竹的青，透着股韧劲。"他又看向老张，"你叫张守，守得住弟兄，守得住念想，比猛强。"

老张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成，听先生的。"

石安立刻脆生生喊："木青哥！张守叔！"

张守乐得直搓手，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麦饼塞给他："先垫垫，麦芽糖少不了你的。"

木青看着篝火边笑成一团的三人，忽然觉得胳膊上的伤口都轻了些。老刘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他鬓角的白发像落了层金粉。"过了这道山，前面就是补给站，"他慢悠悠道，"到时候给石安熬锅小米粥，再给木青换药。"

张守立刻接话："我去打只山鸡，给石安补补！"说着拎起刀就往林子里钻，没走两步却被树根绊了个趔趄，引得石安咯咯直笑。

笑声在山坳里荡开，惊飞了枝头的麻雀。木青望着张守跌跌撞撞的背影，又看了看老刘手里转着的药杵，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霜，好像都被这烟火气焐热了些。

傍晚的霞光刚染红半边天，变故陡生。

先是林子里传来张守的怒吼，接着是兵刃碰撞的脆响。木青拽起石安往老刘身后躲，刚拔出刀，就见十几个黑衣骑兵从密林中冲出来，为首的举着令牌嘶吼："活捉那孩子，赏黄金百两！"

石安吓得往木青怀里缩，小身子抖得像片落叶。"别怕，"木青把他往老刘身后推，"跟刘爷爷躲好。"

老刘将药箱往地上一砸，抄起药杵就迎上去："我看谁敢动孩子！"

张守浑身是血地从林子里冲出来，肩上插着支箭，却死死攥着刀护在前面："狗娘养的，冲我来！"

骑兵们根本不理会他，马蹄踏过篝火，直扑向缩在老刘身后的石安。木青挥刀劈开迎面砍来的长枪，余光瞥见一名骑兵绕到侧面，手里的短刀直刺石安的后腰。

"小心！"他扑过去将石安往旁边推，自己的后背却被刀刃划开道口子，血瞬间浸透了衣衫。

石安吓得放声大哭，却死死抱住木青的胳膊不肯松手。老刘一药杵砸在骑兵的头盔上，吼道："张守！带孩子走！"

张守红着眼砍翻两人，伸手去拉石安，却被一支冷箭射穿了手掌。"去你娘的！"他咬着牙拔下箭，血糊糊的手攥紧刀柄，"今天谁也别想动他！"

夕阳最后的光落在石安脸上，映得他眼里的泪珠子亮晶晶的。他看着木青后背渗出的血，看着张守血糊糊的手，忽然停止了哭泣，小手死死抓住张守的衣角，哑着嗓子喊："我不跟他们走！我要跟张守叔、木青哥在一起！"

骑兵们像闻到血腥味的狼，越围越紧。为首的狞笑着逼近："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们全宰了，带那孩子的尸首回去，一样领赏！"

刀光剑影里，木青忽然想起早上石安笑着喊他"木青哥"的样子，想起张守被树根绊倒的憨态，想起老刘转着药杵的模样。他握紧刀柄，将石安往身后护得更紧了些。

就算是赏格再高，这一路护着的人，他也绝不会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