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张桂源果然煎了全熟的蛋,蛋白边缘煎得金黄,咬下去脆生生的。陈浚铭吃得香,没注意到张桂源几乎没动筷子,只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出神。
“发什么呆?”陈浚铭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蛋要凉了。”
张桂源回过神,夹起蛋塞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差点噎着。陈浚铭赶紧递过水杯,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又没人跟你抢。”
张桂源没理他,耳根却红了。
收拾完碗筷,陈浚铭抱着篮球站在门口:“去打球不?”
张桂源正翻着物理错题本,闻言头也没抬:“不去,要刷题。”
“劳逸结合懂不懂?”陈浚铭走过去,一把抽走他的本子,“再熬下去,竞赛还没比,你先成国宝了。”
张桂源伸手去抢,陈浚铭却把本子举得老高。两人闹作一团,后背撞在书架上,最上层的竞赛书哗啦啦掉下来,砸在张桂源脚边。
他突然就不动了,蹲下身一本本捡,手指抚过书脊上凹凸的字迹,指尖微微发颤。陈浚铭见状,也跟着蹲下帮忙,瞥见其中一本的扉页——除了那句“要赢”,角落还有个小小的“救”字,被反复涂抹过,墨迹深得像要渗进纸里。
“其实……”陈浚铭犹豫了一下,“你不想说的事,不用勉强。”
张桂源的动作顿住,半晌才低声道:“不是不想说,是忘了。”
他把书摞好,放回书架时,手腕上的红绳滑下来,露出底下一圈浅浅的勒痕。陈浚铭忽然想起那块脚踝上的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去球场的路上,陈浚铭故意走得很慢,嘴里絮絮叨叨说班里的趣事。张桂源没怎么搭话,却一直没松开攥着他衣角的手,像怕走散的小孩。
月光洒在球场上,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陈浚铭投篮时,张桂源就在旁边捡球,偶尔被砸到后背,也只是闷哼一声,又把球扔回去。
“你看!”陈浚铭突然指着篮筐,“空心!”
张桂源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笑弯的眼睛,像盛着整片星空。他别过脸,却听见陈浚铭凑过来说:“其实赢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
话音被一阵风打断。张桂源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眼睛里蒙着层水汽:“那天有人把我推下去,我抓住了岸边的石头,红绳缠在石头上,勒得我手快断了。”
陈浚铭的呼吸顿住。
“我喊救命,没人应。”张桂源的声音发颤,“后来绳子断了,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陈浚铭突然伸手抱住了他。少年的怀抱带着篮球的橡胶味,却意外地让人安心。张桂源僵了僵,最终还是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他,像抱住浮木的溺水者。
“以后我陪你。”陈浚铭的声音闷闷的,“你想赢,我就帮你刷题;不想赢了,咱们就去吃遍整条街的冰棍。”
张桂源没说话,只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手腕上的银铃轻轻响着,混着两人的心跳,在月光里荡出温柔的回音。
回去的路上,张桂源主动牵住了陈浚铭的手。红绳和陈浚铭的手腕碰在一起,像两缕缠绕的风。
“明天……”张桂源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教你做物理题吧。”
陈浚铭笑起来,握紧了他的手:“好啊,不过我要是学会了,你输了可不许去跳河。”
张桂源抬头看他,眼里的水汽早就散了,只剩下亮晶晶的光:“嗯,不去了。”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红绳上的银铃被风一吹,响得格外清脆。原来有些没说出口的话,早就藏在掌心相贴的温度里,和着晚风,悄悄长出了温柔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