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站：铭瑞

陈浚铭是在第三次被掉下来的粉笔头砸中后脑勺时，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瞪着他，手里捏着半截粉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像夏天晒化的糖稀，又烫又黏。

“陈浚铭！”老师把粉笔头往讲台上一拍，粉笔灰腾起一小团白雾，“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你来说！”

陈浚铭懵了懵，低头看向摊开的练习册，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人，正中间那个被画了个超大的脑袋，额头上写着“老班”两个字。他赶紧用课本盖住，站起身时踢到了桌腿，发出“哐当”一声响。

“我……”他张了张嘴，刚想胡诌两句，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提示：“连接AC。”

声音清清爽爽的，像冰镇汽水开瓶时的那声脆响。陈浚铭扭头，看见张函瑞正低着头写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滑动，侧脸的线条被窗外的阳光描得很亮，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连接AC！”陈浚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大声重复。

老师皱了皱眉，没再追问，挥挥手让他坐下。陈浚铭刚松了口气，就感觉有人戳了戳他的胳膊肘。他转头，看见张函瑞推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别发呆，老师盯着你呢。”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陈浚铭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捏着那张纸条，指尖有点发烫，偷偷抬眼看向张函瑞。对方已经转回去继续做题了，握着笔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能看清细细的血管。

下课铃响时，陈浚铭还在盯着那张纸条发呆。张函瑞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他：“还不走？”

“啊？哦。”陈浚铭慌忙把纸条塞进校服口袋，抓起书包就往外冲，结果在教室门口和人撞了个满怀。书包里的篮球滚了出来，“咚”地一声砸在张函瑞的脚边。

他正要去捡，张函瑞已经弯腰把球捡了起来。篮球上还沾着昨天打球时蹭到的草屑，被他指尖轻轻一拂，就掉了下来。

“下次小心点。”张函瑞把球递给他，声音还是清清亮亮的，像山涧里的水。

陈浚铭接过球，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烫了一下。他“嗯”了一声，转身就跑，跑出老远才敢回头——张函瑞还站在教室门口，背着书包，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捏着一支快要用完的铅笔，正低头看着什么。

口袋里的纸条被他攥得皱巴巴的，那行工整的字迹和小小的笑脸，却像生了根似的，在他心里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