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宿舍是两人间,陈浚铭特意跟老师申请的。他把靠窗户的床铺让给王橹杰,理由是“你怕黑,靠窗能看见月亮”。
王橹杰收拾东西时,陈浚铭就盘腿坐在自己床上,抱着篮球转来转去。篮球砸在床板上咚咚响,王橹杰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点,楼下会投诉的。”
“知道啦。”陈浚铭把球往床边一放,凑过去看他整理书架。王橹杰带了好多书,从习题册到诗集都有,最上面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些晒干的槐树叶——是小时候两人在老槐树下捡的,被王橹杰压得平平整整。
“还留着啊?”陈浚铭伸手想去碰,被王橹杰拍开。
“别乱动。”王橹杰把玻璃罐往里面挪了挪,耳根有点红,“这是纪念。”
陈浚铭笑了,没再闹他。他看着王橹杰低头贴书签的样子,对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指捏着书签的边角,轻轻放进书页里,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开学没几天,陈浚铭就因为打球太猛崴了脚。他一瘸一拐地回宿舍时,王橹杰正坐在书桌前写题,看见他这副样子,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
“怎么搞的?”王橹杰快步走过来,扶着他往床上坐,眉头皱得紧紧的,“跟你说过别那么拼。”
“没事,小伤。”陈浚铭想站起来,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疼得他龇牙咧嘴。
王橹杰没理他,转身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他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帮陈浚铭脱掉球鞋,手指碰到脚踝时,陈浚铭疼得抽了口气,他立刻放轻了动作,像在拆一件易碎的礼物。
碘伏擦在伤口上有点疼,陈浚铭忍不住哼唧了两声。王橹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嘴角却悄悄弯了弯:“忍忍,很快就好。”
他的头发垂下来,扫过陈浚铭的小腿,有点痒。陈浚铭低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脚踝好像没那么疼了,心里反倒有点暖洋洋的。
“王橹杰,”他忽然开口,“你以后当医生吧,手法挺专业的。”
王橹杰缠绷带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泛起淡淡的红:“谁要当医生,整天跟伤口打交道。”他把绷带系成个漂亮的结,抬头时眼睛亮亮的,“我想当图书管理员,安安静静的。”
“那我就去图书馆当保安。”陈浚铭说得理所当然,“天天看着你,谁欺负你我就揍他。”
王橹杰被他逗笑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膝盖:“幼稚。”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王橹杰的发梢上,泛着浅金色的光。陈浚铭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忽然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
崴脚的那几天,陈浚铭彻底成了“残废”。王橹杰每天帮他打饭、带课本,甚至替他记笔记。他的字迹比陈浚铭工整一百倍,连老师随口说的重点都标得清清楚楚。
有天晚自习回来,陈浚铭看见王橹杰坐在书桌前,借着台灯的光帮他抄物理错题。笔尖在纸上沙沙响,他凑过去一看,发现王橹杰把他画的小人涂鸦都小心翼翼地描了下来,还在旁边添了个小小的笑脸。
“你还挺闲。”陈浚铭故意逗他,手却不自觉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王橹杰的肩膀僵了一下,没回头:“快抄完了,明天要交。”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脚不好,别总乱动。”
陈浚铭看着他耳尖的红晕,忽然不想挪开手了。他能感觉到王橹杰后背的温度,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像团暖烘烘的小太阳。
夜深时,陈浚铭被渴醒了。他摸黑想去拿桌上的水杯,刚坐起来,就见王橹杰的床铺动了动。
“要喝水?”王橹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我帮你拿。”
他摸索着下床,脚刚落地就打了个趔趄,陈浚铭下意识伸手去扶,两人一起摔回王橹杰的床上。
黑暗里,陈浚铭能闻到王橹杰头发上的洗发水味,淡淡的薄荷香。对方的手撑在他的胸口,呼吸有点乱,像受惊的小鹿。
“对、对不起。”王橹杰慌忙想爬起来,却被陈浚铭按住了手腕。
“别动。”陈浚铭的声音有点哑,黑暗里看不清表情,“让我靠会儿。”
王橹杰的动作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嗯”了一声,慢慢放松下来,头靠在陈浚铭的肩膀上,像只找到安稳角落的小兽。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一点,刚好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陈浚铭的手指比王橹杰的粗些,紧紧攥着那只微凉的手,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从六岁那年递出野草莓开始,就注定要这样,一直牵着他的手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