崴脚的伤好利索后,陈浚铭又成了篮球场的常客。只是每次下场时,总能看见场边放着瓶温水,瓶盖拧得松松的,旁边压着张便签,是王橹杰的字迹:“少喝冰的。”
陈浚铭拎着水往观众席跑时,王橹杰通常在看书,阳光落在他翻书的手指上,像镀了层金边。“今天投进了十二个三分球。”陈浚铭在他身边坐下,仰头灌了大半瓶水,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
王橹杰合上书,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擦干净,风一吹会感冒。”他的指尖碰到陈浚铭的脖子,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眼神飘向别处,“刚才有个球差点砸到裁判。”
“那是失误!”陈浚铭不服气地辩解,却乖乖接过纸巾擦脸,“下次我肯定瞄准篮筐。”
王橹杰没接话,只是低头笑了笑。陈浚铭看着他嘴角的梨涡,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槐树下,王橹杰也是这样笑,手里捏着他给的野草莓,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深秋的运动会,陈浚铭报了三千米长跑。发令枪响时,他看见王橹杰站在终点线旁,手里攥着块毛巾,眉头皱得紧紧的,比自己还紧张。
跑到最后一圈时,陈浚铭的腿像灌了铅,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看见王橹杰往前跑了两步,嘴唇动了动,好像在喊“加油”。那两个字像股劲,推着他往前冲,最后踉跄着撞进王橹杰怀里。
“慢点!”王橹杰被他撞得后退两步,却死死托着他的胳膊,“没事吧?”
陈浚铭把头埋在他颈窝,喘得说不出话,只闻到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周围的欢呼声好像隔了层膜,他只能听见王橹杰的心跳,在胸腔里咚咚地响,跟自己的频率慢慢合上。
“跑这么拼命干什么。”王橹杰的声音有点哑,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又没人跟你抢第一。”
“想让你……早点看到我。”陈浚铭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含糊不清。
王橹杰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毛巾往他头上一盖,挡住了那些探究的目光。
那天晚上,陈浚铭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白天在终点线的拥抱有点不一样。王橹杰的手搭在他后背时,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像根小羽毛,在心里挠来挠去。
他悄悄爬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王橹杰的睡颜。对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点额头,睫毛在月光下投出浅浅的影。陈浚铭忽然伸手,想碰碰他的睫毛,指尖刚要碰到,王橹杰却忽然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像在说梦话。
陈浚铭吓得缩回手,心脏砰砰直跳,像偷东西被抓包的贼。他蹲在床边看了会儿,看见王橹杰的手指露在被子外面,蜷成小小的一团,忍不住伸手握住。
王橹杰的手很凉,陈浚铭用自己的掌心裹着,慢慢焐热。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在雪地里堆雪人,王橹杰的手冻得通红,也是这样被他攥在手里焐着。那时只觉得是朋友间的照顾,现在掌心传来的温度,却烫得他心口发颤。
“陈浚铭……”王橹杰忽然哼唧了一声,眼睛没睁开,手却往他掌心缩了缩,像在寻求安稳。
陈浚铭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看着那只被自己攥紧的手,忽然很想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怕惊扰了这安静的夜,更怕吓到眼前的人。
他轻轻松开手,帮王橹杰把被子掖好,转身回了自己的床。躺下时,手心还留着对方的温度,像块暖玉,熨帖得让人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移到书桌上,照亮了那个玻璃罐,里面的槐树叶在夜里泛着浅黄。陈浚铭盯着那抹黄色看了很久,忽然明白——有些感情早就藏在里面了,从六岁的野草莓,到十三岁的草编手环,再到此刻掌心的温度,像老槐树的根,悄无声息地在心里盘了十几年,早就分不清哪是枝哪是叶。
第二天早上,王橹杰发现自己的枕边多了颗奶糖,是陈浚铭喜欢的牛奶味。他捏着糖纸看了会儿,转头时,陈浚铭正对着镜子梳头,后颈的头发被阳光晒得发亮,听见动静回头冲他笑:“醒了?早饭去吃你爱吃的豆浆油条?”
王橹杰把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他看着陈浚铭眼里的光,轻轻“嗯”了一声,心里那点被藏了很久的欢喜,像奶糖融化后的甜,悄悄漫到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