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场时,江滩的人群像退潮般往出口涌。陈浚铭拎着左奇函的帆布鞋,赤脚踩在微凉的沙地上,鞋绳在指间绕了两圈。“往这边走,近点。”他拽着对方的手腕拐进另一条小径,路灯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影子,像被拉长的藤蔓。
左奇函的帆布包撞在腿侧,画板边缘硌得人发疼。他低头看两人交握的地方,陈浚铭的手指还沾着沙粒,蹭在他手腕内侧有点痒。“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藏了门票?”他突然问,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在你笔记本里。”陈浚铭放慢脚步,沙粒从指缝漏下去,“其实我本来想……”他顿了顿,踢飞脚边的小石子,“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
左奇函想起那张印着旋转木马的门票,日期旁的“半价”铅笔字被蹭得有点模糊。他突然停住,从包里翻出个小盒子递过去:“给你的,生日礼。”
是枚篮球挂件,蓝白相间的,和陈浚铭常用的那颗同款。陈浚铭接过来时没拿稳,挂件掉在地上,链子摔成个小圈。两人蹲下去捡,手指在沙地里碰到一起,像两颗突然相撞的星子。
“谢了。”陈浚铭把挂件塞进校服内袋,胸口处微微鼓起一小块,“比去年的鲨鱼好看。”
“去年你明明说鲨鱼最酷。”左奇函笑他,眼角扫到远处的公交站台,“末班车快没了。”
回去的公交上空荡荡的,只有后排两个老人在低声聊天。陈浚铭靠窗坐着,侧脸被路灯照得忽明忽暗,左奇函数着他耳后的碎发,突然发现比上周长了些。
“下周体育课要测八百米。”陈浚铭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你上次说膝盖疼,要不要跟老师请假?”
“早好了。”左奇函踢了踢他的鞋,“倒是你,跳箱摔的伤,别硬撑着打球。”
陈浚铭低头看自己的膝盖,创可贴大概早就掉了,现在只剩块淡淡的红印。他没说话,只是把窗户再推开些,晚风灌进来,吹得左奇函额前的碎发飘起来。
到站时,老槐树的影子在巷口晃悠。陈浚铭突然从包里摸出样东西:“差点忘了。”是颗用彩色绳编的手链,蓝白两色缠着,末端坠着个小铃铛。“楼下小卖部买的,五块钱。”他说得有点急,“据说能保平安。”
左奇函接过时,铃铛轻轻响了声。他往陈浚铭手腕上套,对方缩了下,还是乖乖伸平胳膊。手链扣有点紧,他低头摆弄时,头发扫过陈浚铭的小臂,像羽毛在蹭。
“好了。”他抬头,撞进对方的眼睛里。巷口的路灯坏了半盏,光斜斜地打下来,刚好照亮陈浚铭眼里的自己。
“我上去拿猫粮。”陈浚铭突然转身往楼道跑,声音有点发飘,“明天早上……一起去看将军?”
“七点。”左奇函对着他的背影喊,指尖捏着手链的铃铛,轻轻晃了晃。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左奇函踮着脚往房间走,听见继父在说“这孩子,总往外跑”。他没回头,关上门就把帆布包往床上扔,挂件上的铃铛又响了声。
画板倒在枕头上,露出画了一半的江滩夜景。左奇函摸出手机,看见陈浚铭发来的消息:【将军刚才在纸箱里踩奶了】,后面跟着个猫咪打滚的表情包。
他笑着回了个“知道了”,然后把手机放在枕边。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左奇函摸了摸手腕上的铃铛,想起陈浚铭耳后的碎发,还有公交上被风吹起的衣角。
这个夏天好像真的很长,长到能装下很多没说出口的话,和藏在晚风里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