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狗仔窝点像个被遗忘的角落，空气里飘着速溶咖啡的焦苦味，混杂着三天前的外卖盒酸馊气。老周把烟头摁在满是烟灰的可乐罐里，盯着电脑屏幕上刚修好的照片，指尖在鼠标上悬了又悬。
屏幕里的黑红小花白悦，穿着件皱得像腌菜的丝绒礼服，被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半扶半拽地往出租车里塞。他选的角度格外刁钻，恰好能拍到她微张的嘴唇和眼角那点不正常的红，配上“醉后失仪”“深夜密会”的标题，足够让这姑娘的黑热搜再挂三天三夜。
“这月第三回了。”老周扯了扯领口，露出被胡茬掩盖的下巴，“老天爷追着喂黑料，不爆都对不起这素材。”他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标题，又加了个“疑似恋情曝光”的热门标签，鼠标箭头稳稳落在“发布”键上。
就在这时，显示器突然发出一阵刺目的蓝光，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老周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根钢针往脑子里钻，下一秒，眼前的屏幕、键盘、堆成山的泡面桶，全都陷进一片漆黑里。
再次睁开眼，最先钻进鼻腔的是消毒水味，凉丝丝的，带着点甜腥气。老周皱着眉想抬手揉眼睛，却在抬臂的瞬间僵住了——那只手悬在半空，白皙、纤细，指甲盖透着淡淡的豆沙粉，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
这不是他的手。他的手常年握着沉重的长焦相机，指节突出，虎口处还有道被相机背带磨出的茧子。
“白悦你还有脸睡！”一个尖利的女声像锥子似的扎进耳朵，王姐那张涂着烈焰红唇的脸猛地凑近，手机屏幕亮得晃眼，#白悦滚出娱乐圈#的词条后面跟着个鲜红的“爆”字，“昨天让你少喝点，你非充英雄！现在好了，被对家买了通稿往死里踩，公司高层刚才发消息，下午的活动搞砸了就解约！”
老周，不，现在该叫白悦了，脑子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轰隆隆转了三分钟才勉强拼凑出信息。手机里的照片他认得，就是自己昨晚蹲在街角垃圾桶后面拍的；而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靠脸出道、靠黑料维持热度的23岁小花，演技烂得像块木头，情商低得能噎死黄牛，全凭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吊着最后一口气。
“活动……什么活动？”白悦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哑得厉害。
王姐把一件镶满水钻的礼服摔在床尾，水钻碰撞的声音刺耳：“奢侈品牌首秀！多少人盯着这个资源？你要是搞砸了，以后只能去十八线县城剪彩！”
白悦盯着那件闪得晃眼的礼服，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却让急得团团转的王姐猛地顿住脚。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纤细的肩膀，眼神里哪还有半分原主的怯懦，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像潜伏在暗处的猎手终于盯上了猎物。
“王姐，”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帮我查个人。昨天跟拍我的狗仔，尤其是那个蹲在街角垃圾桶后面的，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外套，相机包上挂着个小熊挂件。”
王姐懵了，手里的化妆品差点摔在地上：“现在管狗仔干什么？当务之急是下午的活动！”
“活动能救我，但狗仔能让我翻身。”白悦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凉意顺着脚底往上爬，让她的思路更清晰了，“能在那种角度拍到‘密会’，手里肯定有完整视频。你想，视频里会不会拍到我是被助理架着的？会不会拍到那个‘神秘男’其实穿着代驾的马甲？”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那张苍白却难掩精致的脸，指尖轻轻点了点眼底的青黑：“再帮我查那个代驾的信息，平台订单应该能找到联系方式。”
王姐看着她眼底的冷静，心里虽然打鼓，却还是拿起手机开始联系相熟的圈内人。白悦则拧开矿泉水瓶，往脸上泼了把冷水，冰凉的触感让她彻底清醒——黑红也是红，只要把舆论的方向盘抢过来，那些黑料就能变成最锋利的武器。
下午的时尚活动现场，红毯两旁挤满了记者，长焦镜头像黑压压的炮口，对准了缓缓驶来的保姆车。白悦坐在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礼服上的水钻，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议论声。
“听说她要当场道歉？”
“我赌她走两步能摔个狗吃屎。”
“准备好拍表情包了吗？”
车门打开，十厘米的高跟鞋踩在红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白悦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出去。没有低头疾走，没有畏畏缩缩，她甚至在红毯中央停下脚步，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记者们的闪光灯顿了半秒，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反应。就在他们准备抛出刻薄问题时，白悦突然转过身，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对着那里轻轻眨了眨眼。
那个角落，狗仔小张正举着相机，手突然一抖——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昨天他特意选了个监控死角，蹲在垃圾桶后面，连呼吸都放轻了，按理说不可能被发现。
“大家好像都很关心我昨晚的‘约会’。”白悦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点笑意，轻松得像在聊天气，“其实是剧组杀青宴，喝多了点，助理临时有事，找了位代驾师傅送我回家。巧的是，那位师傅今天也来了。”
她抬手往侧边一指，王姐赶紧把个穿夹克的中年男人请到台前。师傅显然没见过这阵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对着镜头憨厚地笑：“对，我作证，白小姐上车就睡着了，全程没说一句话，还给了我双倍车费。”
紧接着，王姐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小张发来的视频。白悦示意王姐连接现场的大屏幕，未剪辑的完整版视频立刻播放出来——画面里，白悦确实是被助理扶着的，代驾师傅始终保持着距离，所谓的“亲密举动”，不过是角度造成的错觉。
全场静了三秒，连快门声都停了。然后，闪光灯突然变得比刚才密集十倍，记者们的问题像潮水般涌来：“白小姐是怎么找到代驾师傅的？”“知道是谁在背后剪辑黑料吗？”
白悦对着镜头歪了歪头，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只要没做亏心事，就不怕查。倒是某些刻意剪辑黑料的人，可能要担心一下自己的饭碗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层层涟漪。当晚，白悦反向操作教科书# #原来我们都错怪白悦了#两个词条霸占了热搜榜，她的粉丝数像坐了火箭，一夜之间涨了两百万。
王姐看着后台不断跳动的数据，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你……你怎么想到这招的？”
白悦正坐在沙发上研究新剧本，剧本边缘被原主画得乱七八糟，她用红笔在旁边重新批注，字迹利落：“对付狗仔，就得用狗仔的逻辑——他们能断章取义，我们就能还原真相。”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那档《明星生存实录》综艺里。别的嘉宾带着浩浩荡荡的团队，行李箱堆得像小山，白悦只背了个帆布包，拉链一拉，露出里面的放大镜、小手电和折叠刀——这些都是她当狗仔时的吃饭家伙，蹲点拍料时，靠这些能找到隐蔽的拍摄点，也能发现别人忽略的细节。
第一期在深山老林录制，导演组故意把食材藏得刁钻，其他嘉宾翻遍了木屋的抽屉、柜子，急得满头大汗。白悦却蹲在灶台角落，拿出放大镜对着地板缝照了照，镜片下的木头缝里，沾着几粒细小的米糠。
“米缸应该在附近。”她站起身，指尖敲了敲壁炉的石壁，“这后面是空的。”果然，她伸手在壁炉内侧摸了摸，摸到个凸起的机关，一按，石壁缓缓移开，里面藏着个装满大米的陶缸。
旁边的李萌萌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位走甜妹路线的嘉宾，总爱装作不经意地靠近白悦，要么“不小心”踩掉她的鞋带，要么“手滑”把饮料洒在她衣服上，每次都能引来男嘉宾的安慰和保护。
第三次，李萌萌端着热汤走过，眼看就要“不小心”泼到白悦身上时，白悦突然往旁边侧了半步，汤“哗啦”一声洒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李老师，”白悦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银镯子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你这镯子内侧有块凸起，刚才擦过我胳膊时，硌出个红印子呢。”她抬手挽起袖子，白皙的胳膊上果然有个淡淡的印子，形状和镯子内侧的凸起一模一样。
李萌萌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空碗差点掉在地上。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卧槽！这都能注意到？”“所以前几次也是故意的？”“白悦怕不是带了显微镜吧！”
最让观众惊掉下巴的，是她和顾言琛的对手戏。这位顶流影帝走的是“纯情男神”路线，节目组安排两人一组搭帐篷，他刚往白悦身边凑了凑，想营造点“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就被白悦一句话堵了回去。
“顾老师，”白悦的目光扫过他的领口，嘴角勾起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领口别着的微型摄像头，角度再低点，就要拍到我领口了。”
顾言琛的脸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捂住领口。这个动作恰好被隐藏镜头拍得清清楚楚，直播间的弹幕直接刷成了瀑布。顾言琛纯情人设崩塌#的词条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小时就冲上了热搜第一，他的团队连夜公关，删帖、控评、发律师函，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白悦却像没事人一样，转身拿起帐篷杆，动作利落地开始组装。她太熟悉这种套路了——某些明星就靠这种似是而非的接触炒CP，再买通稿吹“氛围感”，她当年拆过的这种局，能从朝阳区排到海淀区，闭着眼睛都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干什么。
节目录制到一半，白悦已经从“黑红小花”变成了“人间清醒”的代名词。观众爱她的真实，爱她的机智，更爱她总能精准戳破虚伪的犀利。品牌方的代言合同像雪片一样飞来，八位数的报价让王姐笑得合不拢嘴；大导演的剧本堆成了山，点名要她演女主角，说她“眼里有戏，有股子别人没有的韧劲”。
杀青那天，夕阳把停车场染成了橘红色。白悦刚坐上保姆车，就听到“砰”的一声，顾言琛的手按在了车窗上。他的西装扣子崩开了两颗，领带歪在一边，眼底的慌乱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发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可能是白悦。”
白悦降下车窗，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清亮却带着点狡黠的眼睛。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旧相机，是她当狗仔时用的那台，镜头上还贴着块掉了漆的贴纸。
“咔嚓”一声，闪光灯亮得晃眼。
“我是谁不重要。”她晃了晃手里的相机，笑容像只偷到鸡的狐狸，“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和那位‘好兄弟’影帝，经常在郊区的别墅约会。要不要我把照片发给你的粉丝后援会？”
顾言琛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看着白悦眼里那抹熟悉的、属于狩猎者的光芒，突然想起圈内流传的一个传说——有个神出鬼没的狗仔，总能拍到最隐秘的料，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的代号叫“周扒皮”。
“是你……”顾言琛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白悦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升起了车窗。车子缓缓启动，她从后视镜里看着顾言琛仓皇失措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当年躲在暗处拍别人的狼狈，如今站在明处看别人的慌张，这感觉确实挺妙的。
王姐递过来一瓶冰水，瓶身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刚才那下太帅了！不过你真有他的证据？”
白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打了个轻颤。冰块撞击瓶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猜的。但他那反应，说明八九不离十。”当狗仔的第六感，有时候比剧本还靠谱。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新剧本的制片人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演员表：“白老师，男主定了顾言琛，您看没问题吧？”
白悦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个“ok”的表情。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下一场戏，该怎么让这位影帝好好“表现”呢？毕竟，驯服顶流的快乐，可比拍顶流的黑料带劲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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