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中心的警报声刺破夜空。程野躲在医院后门的灌木丛中，看着救护车和警车陆续驶离。他刚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当然，隐去了关于记忆实验和张护士持枪的部分。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教授发来的短信：[苏黎情况恶化，已转至特殊监护区。明早9点来我办公室。]

程野盯着"特殊监护区"几个字，眉头紧锁。作为医院的心理咨询师，他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强效镇静剂、24小时监控、与外界完全隔绝。如果苏黎真的掌握着什么重要秘密，这正是让他闭嘴的最佳方式。

他不能等到明天。

午夜的值班护士正在打盹，程野用员工卡刷开了侧门。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他算准间隙闪身躲进清洁间，换上事先准备好的白大褂和口罩。

特殊监护区需要双重验证。程野用林教授的通用卡刷了第一道门——这张卡是他上次"借用"后偷偷复制的。第二道是虹膜识别，他早有准备，从口袋里取出苏黎素描本上撕下的一页纸，上面精细绘制了一个人的右眼虹膜图案。

"希望你的画技足够写实。"程野默念着，将画纸对准扫描仪。机器迟疑了两秒，绿灯亮起。

门滑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特殊监护区比想象中更加阴森，惨白的灯光下，六间隔离室排成一列，全部装着单向玻璃。程野快步走向最里面那间，透过玻璃看到苏黎被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头上连接着脑电监测设备。

输入密码时，程野试了苏黎画上的日期——19990615（他们初遇的年份和季节）。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我就知道你会来。"苏黎的声音虚弱但清醒，完全不像"情况恶化"的样子。他转头看向程野，右眼尾的泪痣在监测仪的蓝光下像一滴凝固的泪，"看到我留给你的礼物了吗？"

程野解开束缚带："为什么要假装病情加重？"

"因为他们在找我脑子里的东西。"苏黎坐起来，揉了揉手腕，"每次注射后，都会有人来'读取'我的记忆。张护士只是看门狗，真正的主谋是..."

"罗文。"程野接过话头，"我在你公寓找到了实验记录。"

苏黎的瞳孔微微收缩："你去过公寓了？看到镜子了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有没有直视超过三秒？"

"没有，但张护士开枪打碎了一面。"程野皱眉，"为什么这么在意镜子？"

苏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病号服领口扯出一条细链子，上面挂着一枚小小的金属徽章，刻着眼睛图案。"这是防护装置，能抵挡'它们'的入侵。"他解开链子戴在程野脖子上，"现在听好，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都关系到我们的生死。"

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苏黎脸色大变："他们发现了！快走！"

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苏黎一把抓住程野的手："松山别墅，地下室有你要的全部答案。记住，不要相信任何倒影，特别是..."

隔离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三名保安冲了进来。程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电击枪击中，剧痛中他看到苏黎被按倒在床上，一支针管刺入他的颈部。

"跑..."苏黎用口型对他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程野强忍眩晕撞开一名保安，冲向紧急出口。身后传来喊叫声和更多脚步声。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在拐角处撞进了一个人怀里——是林教授。

"程野！你到底在干什么？"林教授抓住他的肩膀，眼镜后的眼睛满是震惊，"警方刚通知我张护士涉嫌持枪袭击，现在你又擅闯隔离区？"

"苏黎有危险！"程野挣扎着，"罗文在进行非法记忆实验！"

林教授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跟我来。"

出乎意料，林教授没有把他交给保安，而是带他去了地下档案室。锁上门后，老教授从保险柜取出一份标着[绝密]的文件夹。

"五年前，罗文确实主导了一项前沿记忆研究。"林教授的声音低沉，"他们发现人脑中存在一种特殊蛋白质，能像硬盘一样存储记忆。理论上，记忆可以被提取、复制甚至...植入。"

程野翻开文件，里面是十几份受试者档案，包括他自己和苏黎。实验目的栏写着：[探索记忆编码与视觉皮层的关系，特别关注镜像神经元反应]。

"实验失控了。"林教授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鼻梁，"第七次试验中，受试者开始报告看到'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罗文坚持继续，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你和苏黎在松山别墅发现了真相。"林教授递给他一张照片，是年轻时的罗文站在一台古怪仪器旁，仪器中央是一面古老的铜镜，"那不是普通镜子，据说是二战时期纳粹从某个犹太学者那里抢来的'记忆之镜'，能映射出人脑最深层的记忆痕迹。"

程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些碎片般的画面闪过脑海：黑暗的房间、闪烁的仪器灯光、镜中扭曲的人影...

"11月3日那天发生了什么？"他急切地问。

林教授摇头："只有你和苏黎知道。警方发现你时，你浑身是血倒在别墅外，车里还有另一人的血迹，但那个人...消失了。苏黎三天后出现在医院，声称自己杀了人，但警方没找到任何尸体。"

程野想起苏黎素描本上那幅谋杀场景："他画中的死者是谁？"

"这才是最诡异的部分。"林教授的声音几乎耳语，"技术分析显示，那幅画的颜料中混有真实的人体组织，DNA检测结果是...你的。"

程野如坠冰窟。如果死者是他，那么现在的他又是谁？那些童年照片又如何解释？

档案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门外传来奇怪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划过金属。林教授脸色骤变，迅速锁上保险柜。

"他们发现你了。"他塞给程野一把车钥匙，"去松山别墅，找到那面镜子。只有直面真相，才能结束这一切。"

"他们是谁？"程野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林教授没有回答，而是推开通往地下车库的暗门："记住，不要相信任何倒影。苏黎给你的护身符千万别摘下来。"

程野刚踏入车库，身后的暗门就砰地关上并锁死。几乎同时，主通道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一种诡异的、像是液体滴落的声音。他没时间思考，跳上车发动引擎。

后视镜中，几个模糊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他们的动作极不自然，像是提线木偶。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车灯扫过时，那些人...没有影子。

松山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密林中，五年无人踏足。程野停下车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破败的别墅在晨光中像一头蛰伏的怪兽，所有的窗户都黑漆漆的，只有大门上方的一面圆镜反射着冰冷的光。

徽章在胸前发烫，程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吱呀作响的大门。

镜中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