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其穹,不,现在应该叫他吴所谓了。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几乎脱胎换骨的脸。曾经被赘肉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利落,长期自律锻炼赋予了他挺拔的身姿。那双曾因贫穷和失意而黯淡的眼睛,如今燃烧着淬火般的冷光。他不再是那个被岳悦轻易抛弃、在池骋面前如同尘埃的胖子吴其穹。他是吴所谓,一个带着精心策划的复仇剧本归来的全新角色。
“池骋…”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划过冰凉的镜面,留下模糊的印记。脑海里闪过的是岳悦那张刻薄又艳丽的脸,以及她依偎在池骋身边时,投向自己那充满鄙夷和怜悯的眼神——“一个连自己体重都控制不了的废物,也配肖想我?看看池少,那才是云端上的人!”
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心脏,窒息般的痛楚后,是冰冷的决心。
“云端?”吴所谓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我会亲手把你拉下来,让你也尝尝被踩在泥里的滋味。”他选择了一个最直接也最危险的切入点——接近池骋本人。他要成为池骋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了解他,然后…摧毁他珍视的一切,就像当初岳悦摧毁自己一样。
伪装成同性恋,是吴所谓精心计算后的策略。在这个圈子里,池骋的冷漠和难以接近是出了名的,异性靠近往往被直接定义为“别有用心”。但一个“无害”的、甚至因为性向而天然被排除在“情敌”范畴之外的男性“追求者”,反而容易激起池骋这样掌控欲强的人一丝探究的**好奇**。吴所谓查阅了大量资料,甚至观察了池骋偶尔出入的几家高端会所里同性恋者的言行举止。他学习他们的谈吐、仪态,将那份刻意营造的“反差感”融入骨髓——外表是清俊干练的都市精英,言行间却透露出对池骋不加掩饰的“兴趣”。
第二天一早,岳悦刚到蛇园,就被饲养员拉到一边:“岳顾问,您快来看看,小醋包好像不太对劲!”
玻璃房里,高白王蛇蜷缩在角落,鳞片微微发皱,不像往常那样主动靠近加热垫。岳悦伸手摸了摸玻璃壁,温度没问题,湿度也在正常范围。她仔细观察小醋包的腹部,突然发现靠近尾部的地方有片鳞片微微翘起,边缘还带着点血丝。
“它可能是换鳞时蹭伤了。”岳悦立刻判断,“拿消毒棉和专用凝胶来,动作轻点,别吓着它。”
饲养员赶紧取来工具,岳悦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门。小醋包似乎认出了她,没像对别人那样发出警告性的嘶声,只是警惕地抬了抬头。
“别怕,我帮你处理一下。”岳悦放柔声音,指尖轻轻按住蛇身,另一只手用消毒棉蘸着生理盐水擦拭伤口。小醋包的身体紧绷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动作。
就在这时,池骋和郭城宇走了进来。郭城宇原本还在跟池骋拌嘴,看到这一幕突然闭了嘴,挑眉道:“行啊,这小东西居然让你碰?它以前除了池骋谁都不认。”
池骋的目光落在岳悦专注的侧脸和小醋包温顺的姿态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养了小醋包三年,这蛇性子娇贵,除了自己和汪硕,对谁都带着敌意,没想到会对岳悦如此亲近。
岳悦处理完伤口,又给小醋包喂了点温水,才起身道:“没大碍,保持环境干净就行。对了,换鳞期要减少打扰,喂食频率也得降点。”
“知道了,岳顾问。”池骋难得带了点笑意,“看来请你当顾问,是找对人了。”
郭城宇在一旁啧啧称奇:“我说池骋,你这‘契约女友’藏得够深啊,不仅懂蛇,还能让小醋包认主?”他这话半开玩笑半试探,想看看池骋的反应。
池骋没接话,只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上午要去公司,下午去健身房,蛇园这边——”
“我盯着。”岳悦立刻接话,她乐得清静,“你放心忙你的。”
池骋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玻璃房里的小醋包——那小家伙居然慢悠悠地爬向岳悦刚才站过的地方,贴着玻璃壁停了下来。
他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转身离开了蛇园。
而此时的健身房里,吴所谓正对着镜子调整姿势。他穿着一身合身的运动服,勾勒出减肥后紧实的线条,刻意把头发弄湿了些,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带着点刻意营造的性感。
“记住,眼神要无辜,动作要自然,假装不经意碰到他。”姜小帅的叮嘱在耳边回响。
吴所谓深吸一口气,端着水杯走向器械区——他从姜小帅那里打听到,池骋每周三下午都会来这里练拳。
果然,拳台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池骋。他穿着黑色运动背心,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正对着沙袋挥拳,动作利落有力,汗水浸湿了额发,比平时多了几分野性。
吴所谓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去旁边的饮水机接水,故意往拳台方向靠了靠。
“砰——”他“不小心”撞到了拳台边缘,手里的水杯应声落地,水洒了一地,正好溅到池骋的鞋上。
“对不起对不起!”吴所谓立刻道歉,抬起头时,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歉意,完美复刻了姜小帅教的“无辜感”。
池骋停下动作,低头看了看鞋上的水渍,又抬眼看向吴所谓,眼神里没什么波澜:“没事。”
他的目光在吴所谓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认出了他,却没多说什么,转身去拿毛巾擦汗。
吴所谓心里有点发慌——计划里的“好奇”“警惕”都没出现,池骋的反应太平淡了,淡得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咬了咬牙,按照备用方案,故意往同性更衣室的方向走,路过池骋身边时“不小心”绊了一下,手“慌乱”中抓住了池骋的胳膊。
“啊——”他发出一声轻呼,身体顺势往池骋身上靠。
池骋下意识地扶住他,眉头却皱了起来。这熟悉的碰瓷套路,和以前那些想攀附他的人没什么两样。
“你没事吧?”池骋的语气冷了些,松开了手。
吴所谓站稳身体,脸上泛起红晕,眼神躲闪着说:“没事,谢谢你……池总。”他刻意加重了“池总”两个字,又飞快地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快步走进了更衣室。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却耗尽了吴所谓全身的力气。他靠在更衣室的门上,心脏砰砰直跳——刚才触碰到池骋手臂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而拳台边,池骋看着吴所谓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刚才那一下触碰,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在发抖,不是害怕,更像是紧张。还有那刻意躲闪的眼神,和昨天短信里挑衅的语气截然不同。
“有意思。”池骋低声自语,拿起毛巾擦了擦汗,转身走向更衣室。他倒要看看,这个吴所谓,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更衣室里,吴所谓刚平复好心情,就看到池骋走了进来。他赶紧背过身去假装整理衣服,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身后的动静。
池骋走到他旁边的柜子前,慢条斯理地脱着运动服,肌肉线条在顶灯的光线下格外明显。
吴所谓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脑子里一片混乱——姜小帅说这时候要假装害羞,可他现在只觉得尴尬。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池骋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笑意:“刚才在蛇园门口,我好像看到你了。”
吴所谓猛地回头,脸上的慌乱藏都藏不住:“什、什么蛇园?我没来过啊……”
池骋看着他漏洞百出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是吗?可能是我看错了。”他顿了顿,拿起手机晃了晃,“对了,昨天的篮球赛,我没时间去。明天下午有空吗?一起?”
吴所谓愣住了,完全没料到池骋会主动约他。计划明明是他勾引池骋,怎么反过来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有空”,就听池骋又说:“正好,我带小醋包去晒晒太阳,它好像挺喜欢你喂的食物。”
这话像盆冷水,浇灭了吴所谓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他这才反应过来,池骋约他,说不定是因为岳悦?是想通过他打听岳悦的事?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吴所谓强压下不快,扯出个笑容:“好啊,明天见。”
池骋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更衣室。
看着池骋的背影,吴所谓攥紧了拳头。他就知道,池骋不可能这么快对自己产生兴趣。这一切,肯定都和岳悦有关。
他拿出手机给姜小帅发消息:“计划顺利,他约我明天见面了。”
姜小帅秒回:“干得漂亮!记住,明天一定要收放自如,欲擒故纵懂吗?”
吴所谓看着屏幕,深吸一口气。对,欲擒故纵。他不能被池骋影响,更不能忘了自己的目的——复仇。
只是他没发现,自己对着手机屏幕的时间越来越长,脑子里反复回想的,不是复仇的步骤,而是刚才池骋笑着约他打球的样子。
而蛇园里,岳悦刚给大黄龙换完垫材,就接到了郭城宇的电话。
“岳顾问,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岳悦走到门口,就看到郭城宇拎着个笼子,里面装着条花纹独特的黑眉锦蛇。
“这是……”
“上次跟人赌赢的,据说很难养,我想着你或许有办法。”郭城宇把笼子递给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说真的,你到底是谁?我认识的那个岳悦,连蟑螂都怕,更别说养蛇了。”
岳悦心里一紧,知道自己的变化迟早会引起怀疑。她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人总是会变的。经历了一些事,突然觉得这些小家伙比人靠谱多了。”
郭城宇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你说得对。蛇比人简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会咬人,从不装模作样。”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池骋以前也总说这话。”
岳悦没接话,低头看着笼子里的黑眉锦蛇,心里却泛起了涟漪。
池骋,吴所谓,郭城宇……这些书中的人物,似乎都在因为她的到来,慢慢偏离原本的轨道。而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这场情感的漩涡里,越来越深。
明天,池骋和吴所谓的篮球赛,会是另一个转折点吗?岳悦不敢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夜色再次降临,蛇园里的蛇类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小醋包还趴在玻璃壁边,对着窗外的月光吐着信子,仿佛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