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未来（下）

离校前的最后一周，许晏带许沐晴去了父亲的工作室。位于城郊的独栋小楼爬满常春藤，门前的铜牌新擦过，上面刻着"山晏建筑设计"。

"新名字？"许沐晴碰了碰铜牌。

许晏点头："我爸坚持的。"他推开门，阳光瞬间涌入，照亮满墙的设计图和模型。许成山站在工作台前，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个微缩版的老礼堂模型。

"许同学！"他局促地擦着手，"小晏说你对声学设计..."

工作室里飘着咖啡和松节油的气味。许沐晴注意到角落里放着张小床，床头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年幼的许晏站在模型桥前，笑得无忧无虑。

"这是..."

"我离家后他弄的。"许晏低声解释，"一直保留着。"

许成山展示着改造后的工作室布局：二楼新增的无障碍电梯，为许沐晴准备的专用书桌，还有那面巨大的软木板——上面已经钉满了他们未来项目的构思草图。

"大学期间的实习..."许成山递给许沐晴一份合同，"当然要看你的意愿..."

许晏突然咳嗽一声。许成山立刻后退半步："你们聊，我去买饮料。"他离开时轻轻带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在学习。"许晏走向窗边的绘图桌，"怎么...当个正常的父亲。"桌上摊开着本育儿书，书签夹在"青少年心理"章节。

许沐晴环顾四周，突然在书架后发现了个隐藏的小房间。推开门，她倒吸一口冷气——整面墙贴满了许晏这些年的设计图，从稚嫩的儿童涂鸦到精密的老礼堂改造方案，按时间顺序排列。而中央的玻璃柜里，陈列着所有许晏获得的奖项，包括那张被血染红的设计比赛证书。

"他不知道我发现了这里。"许晏站在她身后，声音复杂，"每年我生日...都会偷偷更新展品。"

回程的公交车上，许晏突然提前两站下车："带你看个地方。"

废弃的铁路桥横跨在河面上，锈迹斑斑的钢架在夕阳中如同燃烧的荆棘。许晏轻车熟路地爬上维修梯，伸手拉她上去。

"事故桥的原址。"他在桥中央停下，"下游五十米处。"

河风拂过许沐晴的裙摆。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新建的斜拉桥车水马龙，而他们脚下的旧桥长满野草，成了鸽群的栖息地。

"奇怪的感觉。"许晏扶着生锈的栏杆，"恨了这么多年...现在却..."

许沐晴握住他的手。钢架突然轻微震动，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许晏本能地把她拉到身后，却发现只是辆观光小火车从远处驶过。

"本能反应。"他自嘲地笑了，"还是怕桥塌。"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时，许晏从背包取出两个玻璃瓶："小时候的愿望。"他将写满数学公式的纸条塞进瓶中，"把梦想放进漂流瓶。"

许沐晴写下"设计一座永远不倒的桥"，而许晏的纸条上只有简单的一行："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瓶子顺流而下，很快消失在暮色中。许晏突然单膝跪在锈蚀的铁轨上："等我五年。"他仰头看着她，眼睛比星河还亮，"我会成为最好的建筑师...然后..."

许沐晴弯腰吻住他，打断这个青涩的承诺。火车汽笛再次响起，惊起成群白鸽，在他们头顶形成旋转的漩涡。

离校那天，他们在305教室的门牌下合影。许晏穿着初见时的黑色卫衣，许沐晴则扎回了当初的马尾辫。当快门按下的瞬间，许晏突然侧头吻了她的发梢，留下张模糊却生动的照片。

"大学见。"他将照片塞进她背包侧袋，"我的会长大人。"

许沐晴笑着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工作室的备用钥匙。你爸给的。"她顿了顿，"他说...随时欢迎我们回家。"

火车站的广播响起时，许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还有件事。"他呼吸急促，"那天在医院...你听到我说爱你了吗？"

许沐晴假装思考："好像没有？"

"我爱你。"许晏一字一顿地说，耳根红得滴血，"非常。"

列车启动的瞬间，许沐晴透过车窗看到他追着火车奔跑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她打开他塞给她的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每天都会给你写信。保存好，等我们老了，用来嘲笑对方的错别字。——你的幽灵"

窗外，阳光晴好，万里无云。许沐晴抚摸着颈间的玻璃吊坠，里面封存的老礼堂图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他们即将共同建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