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的冷气开得足,可我手心还是有点潮。镜子里映出的人穿着亮片吊带裙,锁骨那片皮肤被灯光照得像撒了层碎钻。这是原主的身体,美得确实有资本,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我用粉扑压了压额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开机仪式那出戏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硬仗从今天才开始。王安宇那小子明显没打算善罢甘休,他要是真在片场给我使绊子,就算我有林薇十年的执行制片经验也扛不住。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小陈端着杯冰咖啡走进来,脸上明摆着有事。
"姐,刚路过导演组听到的,王安宇经纪人刚才找张导了。"她把咖啡放桌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王老师最近状态不好,想把后面几场对手戏调整一下,最好...最好能改成隔空对话那种。"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隔空对话?他怎么不说直接用AI换脸呢?
"呵,"我冷笑一声,用指尖划过杯壁上冷凝的水珠,"告诉王老师,要是怕了就早点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别等到摄像机一开,原形毕露让人看笑话。"
小陈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好嘞姐!我这就去...哎不对,我怎么去说啊?"
看着她一脸慌张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这姑娘倒是忠心,就是胆子小了点。我从包里摸出个小镜子补口红,慢悠悠地说:"你不用真去说。找个机会,让这话'不小心'传到王安宇耳朵里就行。比如...在他助理旁边接电话什么的。"
小陈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身就往外跑。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刘浩存啊刘浩存,从今往后,你的人生剧本得由我林薇来写。
下午两点,摄影棚里已经忙得像个蜂巢。今天拍的是《盛夏炽恋》里我和王安宇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戏。场景设定在一家夏日酒吧,道具组把整个摄影棚都改造成了热带风情,假棕榈树旁边放着几张藤编桌椅,墙壁上挂着色彩鲜艳的沙滩画。空调吹出来的冷风里还混着人工制造的海风音效,就是有点假得过头。
张导背着手在现场来回踱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开机仪式那出闹剧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整个上午都没给好脸色看。
我找了个角落开始走戏。虽然这身体的原主业务能力不行,但脑子里关于角色设定的记忆还在。林溪,一个外表开朗内心敏感的调酒师,碰到了来酒吧躲清静的富二代夏天。俗套的设定,但演好了照样能出彩。
正琢磨着怎么调整眼神,一阵骚动从门口传来。王安宇到了。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头发抓得有点乱,倒是很符合剧中角色的慵懒气质。可惜那张脸臭得像刚吃了苍蝇,跟在他身后的经纪人一路小跑,点头哈腰地跟周围人打招呼,额头上全是汗。
王安宇一眼没朝我这边看,径直走到导演旁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张导脸色更难看了,挥挥手让他赶紧去准备。
剧本围读的时候,我俩被安排坐在一张桌子旁。中间隔着能再塞下两个人的距离,空气里都是尴尬的味道。周围的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连翻剧本的声音都小心翼翼的。
"各部门注意!灯光!收音!演员到位!"副导演拿着大喇叭喊,声音都在抖。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酒吧"的吧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贴着我的胳膊,倒让我冷静了不少。场记打板落下的瞬间,我立刻切换到角色模式——嘴角挂着职业假笑,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手里熟练地擦着玻璃杯。这些调酒师的基本功,还是我当制片时跟组学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王安宇从门口走进来,脚步拖沓,一脸烦躁地坐到吧台前。摄像机立刻跟了过去,给了他一个特写。
按剧本,他现在应该把胳膊肘撑在吧台上,看着我说:"一杯长岛冰茶。"然后我抬头,两人第一次对视。
可王安宇站在原地没动,眼神飘忽地扫过整个布景,就是不看我。导演没喊开始,我们只能僵在那儿。我能感觉到背后摄像师们投来的目光,还有场边工作人员们倒吸冷气的声音。
"卡!"张导终于忍不住了,手里的剧本摔在地上,"王安宇!你干什么呢?走位呢?眼神呢?你是来逛菜市场的吗?"
王安宇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慢吞吞地走到吧台前坐下,声音没一点起伏:"抱歉张导,再来一条。"
第二次总算顺利开始了。他把胳膊肘撑在吧台上,说了句"一杯长岛冰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最要命的是,他根本没看我,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盯着后面的假棕榈树。
按剧本,我该抬头问他:"先生看着面生,第一次来?"可他这态度,我实在没法接。我只能硬着头皮把台词念完,声音都有点僵硬。
"卡!"张导的声音里已经冒火了,"王安宇!看看刘浩存!跟她对视!你们是在演对手戏,不是独角戏!"
王安宇终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冰冷得像南极的冰块,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就好像多看我一秒都会瞎了他的眼睛。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林薇的脾气上来,管他什么顶流不顶流。但理智告诉我不能发作,至少不能现在发作。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第三次拍摄开始。王安宇总算是看着我了,可眼神空洞得吓人,就像在看一块木头。台词说得磕磕巴巴,连最简单的"一杯长岛冰茶"都说得结结巴巴。
"卡!"张导气得把手里的对讲机都摔了,"王安宇!你到底怎么回事?长岛冰茶!不是玛格丽特!连台词都记不住吗?"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俩身上,同情、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什么都有。王安宇的经纪人赶紧跑过来,低声劝着什么。王安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站起来,砰地一声把椅子都带倒了。
"抱歉张导,我需要冷静一下。"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站在吧台后面,握着杯子的手紧得发白。好你个王安宇,公报私仇是吧?想让我当众难堪?没门!
看着王安宇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在我脑子里成型。既然常规打法行不通,那就别怪我不按常理出牌了。林薇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见招拆招的本事还是有的。
大概十分钟后,王安宇被经纪人连哄带劝地回来了。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
"各部门注意,最后一条!再不过今天就别收工了!"张导的声音透着绝望。
打板落下,我深吸一口气。这一次,我没按剧本走。
王安宇走到吧台前坐下,刚要开口说台词,我先说话了。我靠在吧台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空酒杯,眼神带着点挑衅的笑意,完全不像剧本里那个温顺的调酒师林溪。
"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好?"我歪着头看他,声音拖得长长的,"是酒不合口,还是...眼前的风景让你心烦?"
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连摄像机都似乎顿了一下。小陈在台下急得直跺脚,王安宇的经纪人脸色惨白,估计在琢磨怎么公关这场直播事故。
王安宇明显愣住了,眼睛猛地睁大,像是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浓的怒火取代。
"风景确实不怎么样,"他冷笑一声,身体往前倾了倾,语气里的火药味都快溢出来了,"尤其是某些不识趣的干扰。"
他接戏了!我心里一阵狂喜,但脸上不动声色。这就对了嘛,早这样不就好了。
"哦?"我挑了挑眉,假装惊讶地捂住嘴,"原来先生不喜欢热闹?可这酒吧,就是人多的地方啊。不喜欢的话,干嘛不换个地方?"
我的话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王安宇的引线。他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吧台上,脸离我只有不到三十厘米。这个距离太近了,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松木香水味,还混着点淡淡的皮革味,跟开机仪式那天的烟草味完全不同。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像是有两团火在烧。摄像机镜头就在他身后,把这一切都拍了下来。但他好像完全忘了这是在拍戏,忘了周围还有几十号人看着。
"换地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有些东西,不是想换就能换的。就像有些人,明明碍眼得要命,却偏偏甩不掉。"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莫名的兴奋。这才是演戏!这才是对手戏!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林薇的专业素养和刘浩存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我也站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酒吧的霓虹灯光在我们之间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暧昧又危险的气息。
"甩不掉?"我轻笑一声,眼神故意划过他的嘴唇,"先生这话可说得真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这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王安宇的理智。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指用力,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滚烫得吓人,和他冰冷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有意思?"他低吼一声,眼睛里像是翻江倒海,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愤怒、厌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别的什么。"刘浩存,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等等,他叫的是刘浩存,不是林溪!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失控了。王安宇显然也反应过来了,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抓着我胳膊的手却没松。
就在这时,张导突然喊了一声:"好!这条过了!完美!"
我们俩都愣住了,同时转头看向监视器的方向。张导正激动地拍着大腿,对副导演说:"你看看!你看看这眼神!这张力!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太棒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反应过来,纷纷鼓起掌来。小陈站在一旁,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王安宇的经纪人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一脸复杂地看着我们。
王安宇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松开我的胳膊。他的手指在我手臂上留下几道红印,火辣辣地疼。他看着那几道红印,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我揉着被他抓疼的胳膊,心里五味杂陈。这算什么?不打不相识?还是...别的什么?
正想着,一个工作人员端着杯咖啡走过来,笑着说:"刘老师,这是王老师让我给您送的。他说...刚才拍戏太投入,手劲大了点,抱歉。"
我看着那杯咖啡,愣住了。王安宇?道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接过咖啡,纸杯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传来,一直暖到心里。抬头看向王安宇离开的方向,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这场戏,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