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联络人老郑的到来,像一阵冷风,吹散了医疗点暂时的安宁。
他穿着一身黑色短打,眼神阴鸷,先是用审视的目光扫过谢临舟,然后才转向沈砚秋:“沈副官,局座有令,立刻将碎玉地图上交,由军统单独执行任务。”
“地图需要两块玉合璧才能完全破译,谢医生……”
“一个**分子,怎么能参与军统的机密任务?”老郑冷笑一声,打断沈砚秋的话,“沈副官,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勾结,是要掉脑袋的!”
谢临舟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下国难当头,国共合作抗日,何来‘勾结’一说?”
“合作?”老郑嗤笑,“等打退了日本人,你们**还不是要抢地盘?我可告诉你,这碎玉地图关系重大,绝不能落到你们手里!”
“你!”谢临舟气得发抖。
“老郑!”沈砚秋站起身,挡在谢临舟面前,“谢医生是谢明诚先生的儿子,谢先生是我父亲的恩人,他不会害我们。”
“恩人?这年头,恩人背后捅刀子的还少吗?”老郑逼近一步,压低声音,“沈副官,我可是听说了,你这次受伤,是这位谢医生救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留你一命,想从你嘴里套情报?”
沈砚秋的脸色变了。他知道老郑的话是挑拨离间,却忍不住想起谢临舟手术时的冷静,想起他对碎玉的熟悉——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谢临舟看出了他的动摇,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后退一步,从怀里掏出“国”字玉,放在桌上:“既然你们信不过我,这玉我可以交出来。但地图必须尽快破译,否则前线的战士们……”
“不必了。”沈砚秋忽然开口,拿起桌上的“国”字玉,塞回谢临舟手里,“老郑,地图破译需要时间,在这之前,谢医生必须留下。出了问题,我一人承担。”
老郑没想到沈砚秋会力保谢临舟,愣了愣,最终咬牙道:“好!我就信你这一次!但我会派人盯着,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别怪我不客气!”
老郑走后,医疗点的气氛变得尴尬。谢临舟把“国”字玉揣回怀里,没看沈砚秋:“谢谢你。”
沈砚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哪怕只是微小的裂痕,也足以在心里生根发芽。就像那两块拼合的碎玉,看似完整,断口处的纹路,却始终提醒着它们曾被打碎过。
日军的空袭比预想中来得更早。
那天下午,谢临舟正在给伤员换药,忽然听见侦察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他刚喊出“隐蔽”,炸弹就像雨点般砸了下来。
祠堂的梁柱被炸得粉碎,瓦片和泥土簌簌落下。谢临舟扑在一个重伤员身上,用身体护住他,后背被掉落的横梁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谢医生!”沈砚秋的声音穿透硝烟,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谢临舟挣扎着抬头,看见沈砚秋正被一根断裂的木梁压住腿,左肩上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染红了半边军装。日军的轰炸还在继续,祠堂的屋顶已经塌了一半,随时可能完全垮塌。
“别管我!”谢临舟喊道,“带着伤员走!”
沈砚秋没理他,用步枪支撑着身体,硬生生从木梁下抽出腿,一瘸一拐地冲过来。他的左耳显然听不见炸弹的呼啸,好几次差点被飞溅的石块砸中。
“你疯了!”谢临舟看着他冲到自己面前,又气又急。
沈砚秋没说话,蹲下身想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的后背被横梁压住,动不了。“撑住!我马上救你出来!”
他用步枪当撬棍,拼命想把横梁撬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伤口的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沈砚秋……”谢临舟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眼眶发热,“碎玉……”
他从怀里掏出包着两块碎玉的纱布,塞进沈砚秋手里:“别弄丢了……一定要……破译地图……”
“闭嘴!”沈砚秋的声音发颤,“你要亲手交给组织,听见没有!”
横梁被撬开一道缝隙,沈砚秋抓住谢临舟的胳膊,用力将他拉了出来。就在这时,又一颗炸弹落在祠堂附近,巨大的冲击波将两人掀翻在地。
谢临舟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觉到沈砚秋把他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沈砚秋的右耳旁——他在喊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在确认他还活着。
碎玉被沈砚秋紧紧攥在手心,隔着纱布,烫的手特别疼,心也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