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沉香的气息与精致早点的香气交织,一片祥和。老佛爷端坐上首,嘴角噙着笑意。小燕子坐在一旁,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叽叽喳喳地说着趣事。晴儿娴静地侍奉着,目光温柔。
殿门光影微动,身着淡雅秋香色旗装的西林觉罗·月澄娉婷而入。她身姿如柳,面容清秀沉静如雨后玉兰。
“臣女西林觉罗·月澄,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清越,行礼一丝不苟。
小燕子闻声停下,大眼睛好奇地转向来人,像只发现新鲜事物的小鹿,眼神里是纯粹的欣赏。
“哇,这位姐姐长得真好看!”她忍不住小声对晴儿赞叹,老佛爷看着月澄,眼中满意,微微颔首:“起来吧,月澄。过来些,让哀家好好看看。”月澄依言上前,姿态恭谨柔顺。
小燕子看着这情景,觉得新鲜,但心思很快飘远。她瞄了眼日头,悄悄扯晴儿袖子,急迫地小声嘀咕(实际殿内可闻):“晴儿晴儿,你看老佛爷还有事要忙呢吧?月澄姐姐也来了……咱们是不是该……”眼神疯狂示意殿外:我还要去陪弘历批折子呢!
老佛爷的视线终于从月澄身上移开,落在小燕子那张写满“想溜”的脸上。看着她坐立不安、眼巴巴望外、偷偷拽晴儿袖子的模样,老佛爷唇角抑制不住地弯起,眼中是长辈看顽皮后辈般的纵容和失笑。
“小燕子,”老佛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故意板脸却藏不住柔和,“你这孩子,哀家这儿是有老虎要吃你?让你陪哀家用个早膳,就这般坐立不安?”
小燕子被抓包,缩手坐直,堆起讨好笑:“老佛爷~您这儿当然好啦!就是……就是……”“就是皇帝在养心殿等着你了,是不是?”老佛爷直接点破,语气调侃,“行了行了,哀家知道你惦记着皇帝。去吧去吧,别在这儿跟哀家耍猴戏了。晴儿,你也下去吧。”
“谢老佛爷!”小燕子如蒙大赦,跳起来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笑开了花。她又好奇地看了眼沉静的月澄,拉着晴儿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老佛爷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笑着摇头,对月澄道:“这孩子,就是这般天真烂漫的性子,皇帝宠她,来,月澄,坐到哀家身边来。”
养心殿内,墨香淡淡,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金砖地上。乾隆坐于紫檀书案后,眉头微锁,正批阅奏折。
“弘历~我来啦!”清脆欢快的声音打破沉静。小燕子提着裙摆跑进来乾隆抬头,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眼底漾开笑意:“慢点跑。”小燕子不管不顾,跑到书案旁挨着乾隆站定,探头看折子:“哇,这么多字!弘历~你真辛苦!”
“有你来陪朕,就不辛苦了。”乾隆自然伸出手臂,将小燕子揽到身侧坐下。小燕子依偎着他,拿起本空白奏折好奇翻看。殿内一时只有乾隆落笔的沙沙声和小燕子翻纸声,温馨宁静。
小燕子看腻了字,心思飘回慈宁宫。她侧头看着乾隆的侧脸,好奇问:“弘历~我今天在慈宁宫看到个特别好看的姐姐,叫西林觉罗·月澄。老佛爷可喜欢她了。她怎么突然进宫来了呀?”
乾隆笔尖微顿,流畅续写,语气随意:“哦,月澄啊。西林觉罗家的女儿,知书达理。她母亲前些日子递了牌子,带女儿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见了觉得好,留她住几日说说话。”轻描淡写带过背景。
小燕子点头,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爹娘送来找婆家的呀?怪不得老佛爷看得仔细。”思维简单直接。乾隆被她直白的“找婆家”逗笑,搁下笔。他侧过身,手臂环住小燕子的腰,将她更紧地搂向自己。
低下头,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声音亲昵低沉:“丫头,管人家找不找婆家。倒是你,晚上有个家宴,记得打扮漂漂亮亮,朕和你一起过去。”
“家宴?”小燕子眼睛亮起,“有好吃的吗?”
“当然有。”乾隆宠溺捏捏她鼻尖,接着说出目的,“今晚叫了永琪也来。老佛爷的意思,正好让永琪见见这位西林觉罗家的姑娘,替永琪把把关。” 语气轻松,仿佛寻常。
“啊?给永琪把关?”小燕子这才把月澄和永琪联系起来,在乾隆怀里扭过头,睁大眼睛,“老佛爷是给永琪选媳妇儿呀?”脸上是纯粹的好奇全然不觉背后复杂。
乾隆看着她天真反应,心中柔软又微涩。他紧了紧搂她的手臂,下巴蹭蹭她发顶:“嗯。所以晚上乖乖的,别太闹腾。来,帮朕研墨。”
“好~”小燕子立刻被转移注意力,高高兴兴拿起墨锭研磨,把永琪相亲的事抛到脑后,满心想着家宴美食和漂亮衣服。
慈宁宫内,精致的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着满桌珍馐美味。老佛爷端坐主位,乾隆坐在她左手边。小燕子则紧挨着乾隆,坐在他身侧稍下首的位置已成常态。
永琪作为主角之一,坐在老佛爷右手边稍下首,正对着乾隆与小燕子。月澄则坐在永琪下首。欣荣作为永琪的嫡福晋,坐在永琪另一侧,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时不时扫过对面依偎在一起的帝妃二人,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愉妃坐在老佛爷另一侧,面容平静,目光深邃。
家宴开始,气氛看似融洽。宫女太监们穿梭布菜。
乾隆的心思显然大半不在宴席上。他时不时侧头看向身边的小燕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宠溺。亲自夹菜、挑刺、擦嘴、盛汤,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自成一方天地。
永琪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切,心中冰冷刺骨,食不知味。月澄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黯然,不动声色地为他布了一道清爽小菜,轻声关切。永琪微微一怔,心头麻木被这细微暖意触动,点了点头。
欣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警铃大作,桌下的手绞紧了帕子。
愉妃将儿子永琪的失意、欣荣的嫉恨、月澄的得体以及对面帝妃的刺眼亲昵都看在眼里。她端起酒杯,借着饮酒的动作,与坐在斜对面的欣荣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放下酒杯后,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乾隆和小燕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用不高不低、却足以让主位附近几人都能听清的声音,似是感慨,又似是提醒,对身边侍奉的嬷嬷道:“今日这晚宴,看着真是热闹。只是……皇家体统,终究还是要顾及的。老祖宗的规矩,也不是摆设。”
她这话音刚落,原本带着丝竹管弦声的席间仿佛瞬间静了一瞬。空气骤然凝滞。老佛爷脸上的慈和笑意淡了些,目光沉沉地看向愉妃。欣荣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和期待。永琪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紧张和担忧,下意识地看向皇阿玛。
乾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他缓缓放下手中正打算给小燕子夹菜的玉箸。那动作并不重,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整个漱芳斋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他没有看愉妃,目光依旧落在小燕子身上,但声音却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盘上:
“愉妃。”
只这一声称呼,愉妃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
乾隆这才微微侧过头,目光如利刃般扫向愉妃,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语气平淡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压力:“朕看你今日精神头倒是不错。怎么,是觉得自己的位置坐得太安稳了?还是觉得这妃位的份例太重,压得你喘不过气,竟有空闲来管朕身边人的规矩体统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丝竹声都彻底停了下来。欣荣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快意瞬间化为惊恐。永琪脸色煞白,几乎要站起来。月澄垂着眼,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中对天威难测有了更深的敬畏。老佛爷眉头微蹙,但并未立刻出声。
愉妃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慌忙离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皇上息怒!臣妾……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只是……只是感念祖宗家法,一时失言!求皇上恕罪!”她伏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深沉算计。
乾隆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愉妃,那目光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没有立刻叫她起身,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锦帕,轻轻擦了擦小燕子刚才因为紧张而微微沾到酱汁的手背,动作轻柔,与刚才的冰冷判若两人。
小燕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有些不安地往乾隆身边缩了缩,大眼睛里满是茫然和一丝害怕,看看跪着的愉妃,又看看乾隆紧绷的侧脸。
乾隆感受到她的不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跪着的愉妃,语气依旧冰冷,却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裁决:
“一时失言?朕看你清醒得很。祖宗家法自有老佛爷和朕来操心,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管好你自己份内的事,少操些不该操的心。今日家宴,是给永琪相看未来侧福晋的喜事,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不合时宜的‘感念’。起来吧,别跪在那儿扫了大家的兴致。”
“谢……谢皇上恩典!”愉妃声音发颤,在宫女的搀扶下勉强起身,重新坐回座位,脸色依旧苍白,额头甚至渗出了冷汗,再也不敢抬头。刚才那点算计的心思,早已被帝王的雷霆之怒碾得粉碎。
老佛爷适时地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一点小插曲,过去就过去了。皇上说得对,今日是喜事,大家继续用膳吧。永琪,月澄丫头,你们也多用些。” 她巧妙地接过话头,既维护了皇帝的权威,也给了所有人台阶下,同时再次点明家宴主题,将注意力引回永琪和月澄身上。
丝竹声小心翼翼地重新响起。席间众人仿佛如梦初醒,纷纷拿起筷子,强作欢笑,气氛却再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轻松。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
欣荣低着头,不敢再看愉妃,更不敢看乾隆和小燕子,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对愉妃无能的怨怼。愉妃则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强撑着坐在那里,食不知味,心中只剩下恐惧和屈辱。
永琪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母亲的担忧和后怕,又有对皇阿玛威严的敬畏,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下意识地看向月澄,只见她依旧安静地用着膳,仿佛刚才的惊涛骇浪并未发生,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藏着比之前更深的沉静和思索。
她感受到永琪的目光,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极淡、却带着安抚意味的浅浅笑容,仿佛在说:过去了。永琪心中微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而乾隆,仿佛刚才发怒的人不是他,又恢复了那副旁若无人的宠溺模样,继续给小燕子夹菜,甚至低声问她刚才是不是吓到了,语气温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小燕子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说:“有弘历在,我不怕。” 乾隆闻言,眼底的寒意彻底化开,露出真切的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
一场风波,在帝王的绝对权威下被强行压下。但愉妃那句“皇家体统”和乾隆的雷霆之怒,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却久久无法平息。
欣荣和愉妃的恨意与恐惧交织,绝不会就此罢休。而月澄,则在风暴的中心,更清晰地看到了这座宫廷的残酷规则和生存之道,也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远离风暴,赢得属于自己的那份宁静和尊重。永琪的心,在今晚的惊惧与月澄无声的安抚中,似乎又向她靠近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