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童端着温水进来，手里捏着退烧药，看见陈少熙站在床边没动，脚步顿了顿。他把水杯放在一边的长桌上，伸手想试试何浩楠的体温，手指刚要碰到，却见陈少熙也同时伸出了手，两只手在半空撞了一下，又像触电似的缩回来。
“我来吧。”赵小童低声说，声音有点哑。他探了探何浩楠的额头，又试了试脖颈，眉头皱得更紧，“有点烧，得把湿毛巾换勤点。”
陈少熙没说话，默默拿起旁边的空盆，转身去打水。经过赵小童身边时，他瞥见对方的手——虎口处贴着创可贴，是昨天帮何浩楠搬水桶时被铁丝划破的，当时小何非要帮他贴，他还嘴硬说“这点小伤算什么”。
换毛巾的时候，何浩楠哼唧了一声，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陈少熙赶紧停了手，屏住呼吸看着他。赵小童也凑过来，眼神里是从未见过的紧张。直到何浩楠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两人才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又慌忙移开目光。
“你守着吧，我去厨房熬点绿豆汤。”赵小童率先开口，声音有点不自然。他转身往外走，脚步却顿了顿，“他醒了要是想吃东西，告诉我。”
陈少熙“嗯”了一声，没抬头。等赵小童走了，他才坐在床边，轻轻碰了碰何浩楠的手指。那截手指蜷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腹上还有插秧时磨出的红痕。他想起刚才在地里，赵小童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有惊讶，有了然，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像镜子照出了他自己藏不住的心思。
厨房那边，赵小童正往锅里倒绿豆，水流“哗哗”响。他低头看着绿豆在水里打转，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何浩楠塞给他一个煮鸡蛋，说“童哥，今天任务重，多吃点”，那时候对方眼里的笑亮得像太阳，哪会想到中午就倒在了田里。他拿起锅铲，轻轻敲了敲锅沿，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闷，像被蒸汽熏得发胀。
床上的何浩楠忽然动了动，哼唧了一声，陈少熙立刻凑过去，低声问：“小何？难受吗？”对方没睁眼，只是往被子里缩了缩，像只怕冷的小猫。他赶紧拿起毛巾，按哥哥们说的用温水浸了，轻轻擦着何浩楠的胳膊，指尖触到的皮肤还是有点烫，心里又揪紧了些。
厨房的绿豆汤渐渐冒出香气，赵小童掀开锅盖搅了搅，往里面撒了点冰糖。他知道小何爱喝甜的，每次喝糖水都干干净净的，这次特意多放了两勺，怕他生病喝不下去。厨房里的蒸汽笼罩着他，他能猜到陈少熙在二号房的样子，坐在床边的背影，一动不动的，像尊守护的石像。
原来大家都一样。赵小童低头笑了笑，把火调小，让绿豆在锅里慢慢熬着——就像他们心里这些没说出口的心思，得慢慢熬，才能熬出点甜来。
何浩楠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陈少熙低着头的样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少熙……”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渴……”
陈少熙猛地抬头，眼里的急色还没褪去，赶紧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何浩楠靠在他怀里，喝了两口，忽然笑了笑，声音软软的：“刚才……是不是你背我回来的？”
“医生给你看了之后，是童哥背你回来的。”陈少熙回他，“我本来是想再把你背回宿舍的，哥哥们不放心”。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中暑了，好好躺着。”
“小童呢？”何浩楠往门口看了看，眼里带着点依赖。
“在厨房给你熬绿豆汤。”陈少熙的声音低了些，扶着他的手悄悄收了收。
何浩楠“哦”了一声，“谢谢你啊少熙。”何浩楠的声音里带着笑，“我就知道你会在。”说完又靠回枕头上，眼睛半睁着，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忽然轻轻说：“少熙，你刚才跑过来的时候，摔进泥里了吧？裤腿还脏着呢。”
陈少熙这才发现自己的裤腿还沾着烂泥，脸一下子红了，刚想说“没事”，就听见远处传来兄弟们收工回来的喧闹声，夹杂着鹭卓喊“小何醒了没”的大嗓门。赵小童端着绿豆汤进来，看见何浩楠醒了，眼睛亮了亮：“醒了？快喝点汤。”
他把碗递过来，视线扫过陈少熙沾着泥的裤腿，又落在何浩楠身上，语气不自觉地放软：“慢点喝，别烫着。”
何浩楠接过碗，小口喝着，眼睛弯成了月牙。陈少熙看着他喝汤的样子，又看了看赵小童站在旁边，手还虚虚护着碗沿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那点酸涩，好像被绿豆汤的甜味冲淡了些——不管是谁，只要小何能好好的，好像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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