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

朝歌的夏夜总裹着股蜜香，比干府里的合欢花开得正盛，落了满地粉白的瓣。姜子牙缩在游廊柱后，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黏在那抹穿月白襦裙的身影上。

那是马疏桐。

方才宴席上，她跟着姐姐马招娣来赴宴，招娣姑娘风风火火闯进来，一眼就瞅见角落里的他，提着裙摆就冲过来。

马招娣姜子牙，我就知道你在这

他吓得差点把麦饼吞进气管，刚想躲，招娣已经拽住他的衣袖，大着嗓门喊。

马招娣我跟你说，我爹已经答应……

马疏桐招娣

清冷的声音像冰棱敲在玉盘上，招娣的话头戛然而止。姜子牙顺着声音望去，就见马疏桐站在廊下，手里端着盏莲子羹，月光落在她眼睫上，投下淡淡的影。

马疏桐别吓着姜先生

她轻声道，眼尾扫过他发白的脸，竟微微蹙了蹙眉。

那一刻，姜子牙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下，软得一塌糊涂。他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沾了麦饼碎屑的指尖，连招娣还在喋喋不休都没听见。

自那日后，他总想着法子往比干府跑。有时是送算好的星象图，有时是借几本孤本，实则不过是想远远看一眼疏桐。

她爱在书房帮比干整理竹简，指尖捻着竹片翻页时，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水墨画；她爱在庭院里喂那只瘸腿的灰鸽，撒谷粒时会弯起眼睛笑，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合欢叶；她甚至连低头绣帕子的模样都好看，银针在素色绫罗上穿梭，像有月光跟着她的指尖流动。

可他只敢看。

招娣又来找他时，硬要塞给他一双绣着并蒂莲的鞋垫，他手忙脚乱地推拒，却在转身时撞进个人怀里。

是疏桐。

她手里的药罐“哐当”掉在青石板上，褐色的药汁溅了他满袍。姜子牙吓得魂都飞了，慌忙去扶她，却在触到她衣袖的瞬间猛地缩回手，结结巴巴道。

姜子牙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疏桐没看他，蹲下身去捡摔碎的陶片。他也赶紧蹲下去，指尖刚碰到一片较大的碎瓷，却不偏不倚撞上她的手指。

凉的，软的，像刚从井里捞上来的玉。

姜子牙“腾”地缩回手，手背在衣襟上蹭了又蹭，好像沾了什么烫人的东西。他看见疏桐的耳尖微微发红，低着头将碎瓷片拢进帕子里，声音细若蚊蝇。

马疏桐不妨事

那之后，他躲得更厉害了。

招娣见他总躲着自己，气鼓鼓地堵在相府门口。

马招娣姜子牙，你是不是讨厌我

他正想辩解，却瞥见疏桐提着食盒从里面走出来，慌忙摇头。

#姜子牙不、不是

马招娣那你为什么躲着我，我是老虎吗？

招娣不依不饶，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他猛地后退，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竟直直朝刚走出府门的疏桐扑过去——

情急之下，他伸手去扶，指尖却不偏不倚，擦过她的唇。

像被烙铁烫了下。

软的，温的，带着她刚喝过的薄荷茶的清冽。

时间仿佛凝固了。

姜子牙能看见她瞳孔骤缩，看见她长睫剧烈地颤抖，像受惊的蝶。他自己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那抹触感，烫得他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姜子牙对……

他刚想道歉，却被一股莫名的冲动攥住了。

这些日子的躲闪、偷看、辗转反侧，那些写了又烧的诗笺，那些藏在袖袋里不敢送出去的珠花，忽然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怯懦。

他猛地抓住疏桐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了眉。招娣在旁边惊呼，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剩下眼前这张染了红晕的脸。

#姜子牙我不是躲你妹妹

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颤，却异常清晰。

#姜子牙我是躲你

疏桐怔住了，眼里满是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