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小心翼翼的试探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凌小夜是被生物钟叫醒的。

常年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让他即便在最放松的环境下，也能准时醒来。

他睁开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不是西西里岛那间布满监控和暗卫的卧室，而是陆家这间温馨得有些不真实的客房。

他坐起身，揉了揉额角，昨晚刻意压制的某些习惯，似乎在睡梦中悄悄冒了头——比如，他几乎是贴着墙壁睡的，那是最能感知周围动静的姿势。

下床，拉开窗帘，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

楼下花园里，陆老爷子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动作舒展，神情平和。

这是一种凌小夜从未接触过的生活节奏，缓慢，安稳，带着岁月静好的味道。

他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房门被轻轻敲响。

“小夜，醒了吗？该下楼吃早饭了。”是张妈的声音。

“醒了，张妈。”凌小夜立刻收回目光，应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

他快速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陆母昨晚让人送来的新衣服——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衬得他皮肤更白，身形也更显单薄。

下楼时，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陆爷爷刚锻炼完回来，正在擦汗。

陆父陆母也坐在餐桌旁，陆景轩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看到凌小夜，含糊地说了句“早啊”。

只有陆景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那里翻看财经报纸，神情专注，像是早就醒了许久。

“小夜来了，快坐。”陆奶奶招呼他坐到自己身边，

“刚醒就闻到香味了吧？张妈今天做了你爱吃的小馄饨。”

凌小夜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我爱吃……”

“猜的呗。”陆奶奶笑得和蔼，“小孩子家，大多都喜欢这些汤汤水水的。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凌小夜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

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味道确实不错，带着家常的暖意。

“很好吃，谢谢张妈。”他认真地说。

“喜欢就多吃点。”张妈笑得合不拢嘴。

一顿早餐吃得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和陆奶奶偶尔对凌小夜的叮嘱。

凌小夜吃得很慢，很斯文，每一口都嚼得很仔细，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又像是单纯的习惯。

陆景然偶尔抬眼，会看到他握着勺子的手。

那双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是指尖有些过于苍白，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

不像做过粗活的样子，倒像是……养在深闺里的娇客？

可资料里说，他是跟着爷爷在国外“吃苦”的。

陆景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指尖在报纸上轻轻敲了敲。

吃完早饭，陆父陆母去公司了，陆景然也准备出门。

“景然，你今天不忙的话，带小夜出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陆奶奶叮嘱道，

“这孩子刚来，肯定对A市不熟。”

“我上午有个会。”陆景然看了一眼凌小夜，“下午吧，下午我没什么事。”

凌小夜连忙摆手：“景然哥忙就不用管我了，我……我待在家里就好，看看书什么的，不麻烦的。”

“不麻烦。”陆景然淡淡道，“正好下午要去学校给你办入学手续，你跟我一起去，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凌小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他点了点头：“好，谢谢景然哥。”

陆景然没再多说，拿起公文包就出门了。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凌小夜微微垂下眼帘。

陆景然……比他想象中要难“糊弄”。

那双眼睛，总像是带着审视，虽然隐藏得很好，但凌夜能感觉到。

上午的时间，凌小夜果然如他所说，待在了房间里。

他没看书，也没玩手机，只是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外面。

看似在发呆，实则五感全开，默默记着陆家别墅的布局，佣人走动的路线，甚至是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进入一个新环境，必先摸清所有细节，找到潜在的安全出口和危险点。

陆奶奶来看过他几次，见他安安静静地坐着，还以为他是怕生，又心疼地塞了些水果和零食，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些陆家的琐事，比如陆景然小时候有多高冷，陆景轩有多调皮。

凌小夜耐心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应几声，扮演着一个乖巧的倾听者。

他发现，陆家人提起陆景然时，语气里都带着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这个年纪轻轻就掌控了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在家人眼里，似乎不仅仅是冷漠的精英。

中午陆景然没回来吃饭，说是会议延时了。

下午两点，陆景然准时出现在客厅。

他换了一身更休闲的衣服，黑色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走吧。”

“好。”凌小夜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坐上车，凌小夜依旧选择了后座，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A市的繁华远超他的想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派现代都市的景象。

和他常年待着的那些地方比起来，这里干净得像个童话世界。

“紧张吗？”陆景然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凌小夜转过头，看到他正通过后视镜看着自己。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一点。”

“不用紧张。”陆景然收回目光，“圣樱中学管理不算严格，里面的学生……家庭背景都差不多，你不用有压力，正常上课就好。”

他口中的“家庭背景都差不多”，自然指的是非富即贵。

凌小夜“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圣樱中学确实如陆景然所说，环境优美，设施齐全。因为是私立学校，学生不多，显得很安静。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校长，对陆景然态度恭敬得不得了，一路陪着笑脸，亲自带他们参观校园。

“陆总放心，凌同学的手续都办好了，明天就可以正式入学，安排在高二（三）班，和景轩一个班，也好有个照应。”校长谄媚地说。

“嗯。”陆景然淡淡应着，“他身体不太好，麻烦校长多照看一下，不用太逼他学习。”

“应该的应该的，陆总吩咐了，我们一定照办。”

凌小夜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任由他们安排。

只有在校长提到“身体不太好”时，他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这个“体弱多病”的人设，看来得一直维持下去了。

参观完校园，走出校门时，已经是傍晚。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饿了吗？”陆景然问。

凌小夜确实有点饿了，他点了点头。

“去吃点东西。”陆景然发动车子，没开向陆家，反而拐进了一条热闹的美食街。

这条街和陆家所在的别墅区是两个极端，充满了烟火气。小吃摊的叫卖声，行人的说笑声，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陆景然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想吃什么？随便点。”

凌小夜看着外面琳琅满目的小吃，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

他吃过最顶级的米其林，也啃过沙漠里硬得像石头的干粮，却从未体验过这种街头小吃的氛围。

“我……我不知道，景然哥决定就好。”他小声说。

陆景然看了他一眼，推开车门：“下来走走吧。”

凌小夜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了车。

刚走两步，就被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吸引了目光。

摊主正用融化的糖稀，在石板上飞快地勾勒着，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就成型了，晶莹剔透，可爱得很。

凌小夜的目光在那只糖画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很快移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陆景然却注意到了。

他脚步一顿，走到糖画摊前：“老板，来一只兔子。”

“好嘞！”摊主手脚麻利地又做了一只兔子糖画，递过来。

陆景然接过，递给凌小夜。

凌小夜愣住了，没接：“景然哥，我……我不爱吃甜的。”

“拿着吧。”陆景然的语气不容置疑，直接把糖画塞进了他手里，“尝尝，小时候没吃过？”

凌小夜捏着那根细细的竹签，指尖传来糖画的温热。他看着那只憨态可掬的兔子，又看了看陆景然平静的侧脸，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

他小声道：“谢谢景然哥。”

“尝尝看。”

凌小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甜，很纯粹的甜，带着点焦糖的香气，在舌尖蔓延开来。

这种味道，太过直白，太过温暖，让他有些不习惯，却又……并不讨厌。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陆景然则在旁边看着，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

这个总是低着头，看起来怯懦又敏感的少年，在拿着糖画小口吃着的时候，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意外地……有点可爱。

“还想吃什么？”陆景然又问。

凌小夜摇了摇头：“不……不用了，这个就很好吃。”

“那就再买点带回去给爷爷奶奶他们尝尝。”陆景然没再勉强，又买了些别的小吃，才带着凌小夜回车里。

回去的路上，车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淡淡的甜味。

凌小夜手里还捏着那根吃完了糖画的竹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陆景然。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

他好像……在不动声色地，对自己释放着善意。

是因为陆家的嘱托？还是……别的什么？

凌小夜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任务”之外的人，产生了一丝小小的、不确定的好奇。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竹签，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也许，这场“乖乖男孩”的戏，并不会那么难熬。

至少，目前看来，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