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猎场集结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城市上空。城西的废弃工厂隐在浓稠的黑暗里，锈蚀的铁门扭曲变形，墙面上布满弹孔和涂鸦，风穿过破损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低语。

晚上七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工厂外的隐蔽角落。凌小夜推开车门，冷冽的风立刻灌进衣领，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回头看了眼车里的人，低声道：“到了。”

副驾驶上的女人推开车门，动作利落得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她穿着黑色皮衣，短发贴在脸颊上，眉眼间带着一股狠戾的煞气，正是乌鸦。看到工厂的瞬间，她的眼神暗了暗，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匕首。

“没想到还能再回到这种鬼地方。”乌鸦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小夜没说话，只是朝着工厂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另外两名男子也从后座下来，一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是曾经负责爆破的“巨石”；另一个身形瘦小，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是擅长追踪和信息收集的“耗子”。

他们都是从疗养院逃出来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旧伤，眼神里藏着同一种东西——对过去的憎恨，和对生存的渴望。

“陆景然呢？”乌鸦问，语气里带着戒备。

“应该快到了。”凌小夜看了眼时间，“进去等。”

四人翻墙进入工厂，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厂区很大，空旷的厂房里堆满了废弃的机械零件，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凌小夜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来到主楼三层的控制室——这里视野开阔，能监控到整个厂区的动静，也是当年他执行任务时常用的观察点。

“还是老样子。”耗子蹲在窗边，用夜视望远镜观察着四周，“看来清理队也没来过这里。”

“他们不屑于来这种‘垃圾场’，除非有任务。”乌鸦靠在墙上，擦拭着手里的手枪，“今晚，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墓。”

她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凌小夜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知道，乌鸦心里的恨，比谁都深。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轻微的引擎声，很快又归于寂静。凌小夜走到窗边，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工厂大门外，陆景然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倒是胆子大，敢一个人来。”乌鸦冷笑一声，“不怕我们把他也埋了？”

“他不是一个人。”凌小夜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几个隐蔽角落，“他的人应该早就到位了。”

陆景然显然对这里做过调查，步伐沉稳地穿过厂区，径直走向主楼。他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拎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箱子，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三楼控制室的门被推开时，乌鸦和耗子同时举起了枪，对准了门口。

陆景然停下脚步，眼神冷冽地扫过室内的人，没有丝毫慌乱。他的目光在乌鸦脸上停顿了一秒，又转向凌小夜：“看来你的朋友都到齐了。”

“你的人呢？”凌小夜问。

“在该在的地方。”陆景然没有解释，将手里的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支改装过的手枪、消音器、手雷和夜视仪，“装备，够用吗？”

乌鸦上前检查了一下，挑了挑眉：“还行，比我们带的破烂强。”她拿起一把手枪，熟练地装上消音器，“清理队的人大概什么时候到？”

“按他们的作风，不会超过九点。”陆景然走到窗边，和凌小夜并肩站着，看向外面漆黑的厂区，“他们喜欢在深夜动手，以为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可惜，今晚这里是猎场，他们才是猎物。”乌鸦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没有人再说话。控制室里只剩下呼吸声和窗外的风声。每个人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检查武器，调试通讯器，在脑海里模拟着接下来的战斗。

凌小夜靠在墙角，闭上眼。黑暗中，那些被药物和电击折磨的画面又涌了上来，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同伴们的惨叫声。他猛地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

“怎么了？”陆景然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没事。”凌小夜摇摇头，握紧了手里的枪。

陆景然看着他发白的脸色，没再追问。他能感觉到，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内心深处藏着比任何人都深的恐惧和痛苦。

晚上八点五十分，耗子的通讯器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有动静，三辆车，大概十个人，正从东侧入口进来。”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各自进入预定位置。乌鸦和巨石守在控制室的左右两侧，陆景然和凌小夜则来到二楼的楼梯口，这里是通往三楼的必经之路。

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很轻，但在寂静的工厂里格外清晰。他们穿着黑色作战服，动作敏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英。为首的人戴着面罩，手里拿着热成像仪，小心翼翼地搜索着。

“一层安全。”为首的人低声汇报，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带着电子音的冰冷。

他们开始上二楼。

凌小夜的心脏狂跳起来，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闻到他们身上熟悉的消毒水味，和当年疗养院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在第一个人踏上二楼楼梯的瞬间，陆景然按下了手里的开关。

“轰隆——”

预先布置好的爆破装置在一楼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后面的人暂时阻挡在楼下，烟尘弥漫中，二楼的灯光突然亮起，刺眼的光线让刚上来的几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动手！”陆景然低喝一声，率先开枪。

消音器发出轻微的“噗”声，为首的人应声倒下。凌小夜也反应过来，子弹精准地射中第二个人的胸口。

楼下的人被爆炸声惊动，立刻开始还击。枪声、喊叫声、金属碰撞声在工厂里回荡，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乌鸦和巨石从三楼扔下手雷，爆炸声接连响起，烟尘和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凌小夜躲在柱子后面，不断变换位置射击。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每一次出手都带着致命的精准。那些在疗养院被强迫训练的本能，此刻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陆景然的枪法同样精准狠戾，他更擅长利用地形和战术，总能在最刁钻的角度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两人虽然是第一次配合，却有着惊人的默契，一攻一守，将冲上来的敌人死死压制在楼梯口。

激战中，凌小夜的手臂被一颗流弹擦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他没有时间顾及，反手一枪射中了一个试图绕后的敌人。

陆景然看到他受伤，眉头一皱，扔出一颗烟雾弹，趁着烟雾弥漫，快速来到他身边：“还能撑住？”

“死不了。”凌小夜擦掉脸上的血污，眼神更加锐利。

烟雾散去，二楼的敌人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楼下还有残余的势力在负隅顽抗。

“我去解决楼下的，你守住这里。”陆景然说完，正要冲下去，却被凌小夜拉住。

“等等，”凌小夜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对，清理队的主力没来。”

陆景然一愣：“什么意思？”

“他们的战术不对，太急躁了，不像是清理队的风格。”凌小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这更像是……诱饵。”

话音刚落，刺耳的破空声突然从窗外传来！

凌小夜瞳孔骤缩，猛地推开陆景然：“小心！”

一颗子弹擦着陆景然的耳边飞过，钉在墙上，迸出火花。

是狙击枪！

他们果然在高处！

陆景然迅速躲到墙后，心有余悸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根本看不到狙击手的位置。

“在对面的水塔上！”乌鸦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巨石已经过去了！”

就在这时，控制室里传来一声惨叫，是耗子的声音！

凌小夜脸色一变：“耗子出事了！”

他和陆景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还是中了圈套，清理队根本不是从东侧入口进来的，那些人只是吸引注意力的诱饵，真正的主力早就从其他方向潜入，绕到了三楼！

“你去救耗子，我掩护你！”陆景然说着，朝着窗外盲目射击，吸引狙击手的注意力。

凌小夜没有犹豫，转身冲向三楼。刚跑到楼梯口，就看到两个黑衣人正拖着受伤的耗子往外走，乌鸦被另外三个人缠住，左支右绌，手臂上已经中了一刀。

“放开他！”凌小夜怒吼一声，开枪射向那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反应很快，立刻松开耗子，躲到柱子后面还击。

凌小夜趁机扶起耗子，他的肩膀中了一枪，脸色惨白，但还能说话：“他们……他们要抓活的……”

“撑住。”凌小夜将他拖到安全角落，转身加入战斗。

他的加入让乌鸦压力大减，两人配合着，很快解决了那三个黑衣人。

“巨石那边怎么样？”凌小夜问。

乌鸦拿起通讯器呼喊，却只有电流声回应。

“糟了，巨石可能出事了。”乌鸦的脸色很难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巨响，整栋楼都震动了一下。

“陆景然！”凌小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着通讯器大喊，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顾不上多想，转身就要冲下楼，却被乌鸦拉住。

“别去！”乌鸦的眼神冰冷，“这是陷阱，他们想把我们一个个分开！”

“那陆景然怎么办？”凌小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乌鸦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悲凉：“凌小夜，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凌小夜愣住了。

乌鸦甩开他的手，拿起枪：“你要去救他，我不拦你，但耗子需要人照顾。”

凌小夜看着受伤的耗子，又看向通往楼下的楼梯，内心天人交战。

陆景然是他的盟友，是这场计划的同伴。

但他也是陆景然，是那个随时可能背叛他的人。

楼下的爆炸声还在继续，枪声却渐渐稀疏了。

凌小夜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你照顾好耗子，我去看看。”

他知道乌鸦说得对，信任是最致命的弱点。

但他更清楚，如果他现在抛下陆景然，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或许，从他拿出密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懂得为自己活的“夜莺”了。

凌小夜握紧枪，冲进了通往一楼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