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脆弱的同盟

警笛声最终淹没在医院的喧嚣里。陆景然用外套裹住伤口，和凌小夜一前一后走进急诊大厅，刻意拉开了距离。

陆景轩正被护士缠着做笔录，看到他们进来，立刻挣脱开跑过来：“哥！你的胳膊！小夜哥，你没事吧？”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看到陆景然胳膊上的血迹和凌小夜脸上的血污，眼圈瞬间红了，“那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你们？”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陆景然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尽量放缓，“你先跟管家回家，这里不安全。”

“我不！”陆景轩梗着脖子，“要走一起走！”

“听话。”陆景然的眼神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在这里只会添乱。”

凌小夜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陆景然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护崽的猛兽，凶狠却藏着温柔。他忽然想起自己在疗养院时，也曾见过两个被抓来的双胞胎兄弟，弟弟总是像陆景轩这样黏着哥哥，直到最后被强行分开，再也没能见上一面。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发疼。

“我留下来帮你们。”陆景轩还在坚持，却被陆景然一个眼神制止了。

“管家在外面等你。”陆景然叫来两个保镖，“送小少爷回家，没我的命令，不准他踏出别墅半步。”

陆景轩被强行带走时，还在不停地喊着“哥”，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解。凌小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忽然觉得，被人这样记挂着，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发什么呆？”陆景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跟我来。”

凌小夜回过神，跟着他走进处置室。医生正在收拾器械，看到他们进来，连忙上前查看陆景然的伤口：“陆先生，您的伤口需要缝合……”

“不用。”陆景然打断他，脱下染血的衬衫，露出结实的胳膊。伤口很深，皮肉外翻，还在不停地渗血，“给我消毒包和缝合针线，我自己来。”

医生愣住了，凌小夜也皱起了眉：“你自己来？会感染的。”

“总比让外人碰安全。”陆景然的眼神冷了几分，显然是刚才的爆炸和追杀让他对任何人都产生了戒备，“出去。”

医生不敢多言，放下东西就匆匆离开了。处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安静得有些诡异。

陆景然拿起碘伏，毫不犹豫地倒在伤口上。刺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却稳得很。

凌小夜看着他笨拙却倔强地拿着针线，试图给自己缝合，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来吧。”

陆景然抬眸看他，眼神里带着审视。

“在疗养院，我们经常互相处理伤口。”凌小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比你熟练。”

陆景然沉默了几秒，松开了手。

凌小夜走过去，拿起针线。他的动作很轻，很稳，手指灵活得不像个学生。穿针、打结、下针……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利落，仿佛在做一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事情。

陆景然看着他低垂的眼睫，还有专注的侧脸。灯光下，他脸上的血污还没擦干净，却意外地冲淡了那份阴郁，多了几分柔和。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夜莺”，此刻却在认真地给他缝合伤口。

世界真是讽刺。

“为什么帮我？”陆景然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凌小夜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你救过我，刚才在巷子里。”

“那是为了景轩。”陆景然纠正他，“我不想欠你人情。”

“那就算我欠你的。”凌小夜继续缝合，声音平静无波，“现在两清了。”

两清？陆景然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们之间牵扯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两清？

“芯片到底藏着什么？”陆景然又问，“值得他们这么大动干戈。”

凌小夜的手指微微收紧，针尖差点扎偏。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疗养院的人体实验数据，还有那些资助者的名单。”

陆景然的瞳孔骤缩：“人体实验？”

“嗯。”凌小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们把我们当成实验品，注射药物，训练格斗，培养成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芯片里的东西，是他们最大的罪证。”

难怪清理队一定要杀他灭口。这些数据一旦曝光，背后的势力必将身败名裂。

“你想曝光他们？”陆景然问。

“不。”凌小夜摇摇头，缝合最后一针，打了个结，“我想毁了它。”

陆景然愣住了：“毁了？那你逃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就是活下去。”凌小夜剪掉线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那些数据只会带来更多杀戮和仇恨，不会有任何正义。我只想彻底摆脱过去，做个普通人。”

这是他第一次在陆景然面前袒露心声，没有伪装，没有防备，只有最真实的疲惫和渴望。

陆景然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刚来时那副怯懦的样子。原来那不是伪装，而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可你现在被卷进来了，”陆景然的声音沉了沉，“就算毁了芯片，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所以才要合作。”凌小夜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想保护陆家，我想活下去。我们的目标一致。”

他的眼神很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陆景然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样的倔强，同样的不容退路。

“计划是什么？”陆景然问。

“清理队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今晚一定会再来。”凌小夜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隙，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引他们出来，一网打尽。”

“你知道他们的据点？”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的习惯。”凌小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喜欢在高处狙击，视野开阔，容易撤退。这附近符合条件的，只有城西的废弃工厂。”

那是他以前执行任务时经常去的地方，熟悉得像自己的手掌。

陆景然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过去。但此刻，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我需要准备武器和人手。”

“别用你的人。”凌小夜立刻反对，“清理队擅长渗透，你的人里可能有内鬼。”

陆景然的眼神沉了沉。他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刚才的爆炸太蹊跷，不像是临时起意，更像是有人泄露了陆景轩的行踪。

“那用谁？”

“我认识一些‘老朋友’。”凌小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复杂，“他们也恨清理队，欠我人情。”

陆景然挑眉：“你的朋友？和你一样从疗养院逃出来的？”

“是。”凌小夜没有隐瞒，“他们现在隐姓埋名，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只要我开口，他们会帮忙。”

陆景然沉默了。让一群身份不明的“前杀手”参与计划，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相信凌小夜。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趁机逃跑，或者……出卖我？”陆景然看着他，眼神锐利。

凌小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芯片，放在桌上。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泛着冷硬的光。

“这是加密芯片的密钥。”凌小夜的声音很轻，“放在你这里。如果我背叛你，你就把它交给清理队。没有密钥，他们永远解不开芯片里的数据，只会把我当成最危险的叛徒追杀。”

这是他最大的筹码，也是最彻底的信任。

陆景然看着桌上的芯片，又看了看凌小夜平静的脸，拿起芯片，放进自己的口袋。

“成交。”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像化不开的墨。处置室里，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追杀，结成了脆弱的同盟。

他们都知道，这场合作充满了风险和背叛的可能，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我去联系他们。”凌小夜拿起手机，走到角落。他拨了一个号码，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谁？”

“是我，夜莺。”凌小夜的声音压得很低，“需要帮忙，城西废弃工厂，今晚八点。”

那边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冷哼：“你终于肯找我们了？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是谁。”

“事后，我把芯片里关于你们的部分删掉。”凌小夜的声音很平静。

“成交。”女声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凌小夜放下手机，回头看向陆景然：“他们会来。”

陆景然点点头，拿起外套穿上：“我去准备车辆和装备，七点在工厂门口汇合。”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凌小夜一眼：“小心点，别耍花样。”

“你也是。”凌小夜的声音很轻。

门关上的瞬间，凌小夜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决定而狂跳。

他联系的是“乌鸦”，以前在疗养院和他关系最好的女孩，也是最恨清理队的人。她的家人都被清理队杀了，一直想复仇。

但他知道，乌鸦恨的不止是清理队，还有他。当年他逃跑时，没能带上她，让她多受了半年的罪。

今晚的合作，到底是救赎，还是另一场背叛的开始？

凌小夜不知道。他只知道，从他拿出密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而另一边，陆景然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他拿出那个小小的密钥芯片，在指尖摩挲着。

凌小夜竟然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

是为了表示诚意，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陆景然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查一下‘乌鸦’，还有所有从瑞士那家疗养院逃出来的人，尤其是和凌小夜有过交集的。”

挂了电话，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可以相信凌小夜的计划，却不能相信他的人。

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平静。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汇入夜色。城西的废弃工厂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而这场狩猎游戏的主角，究竟是谁？

是陆景然，是凌小夜，还是那些来自炼狱的追兵？

答案，只有在今晚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