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暗渠追猎

排水通道里弥漫着铁锈和腐烂水草的气味，浑浊的积水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要克服淤泥的阻力。凌小夜打开战术手电，光柱在潮湿的混凝土壁上晃动，照出斑驳的霉斑和挂在顶壁的蛛网。

通道比想象中更窄，仅容一人勉强直立。刚才在地下仓库听到的枪声已经彻底消失，死寂像水一样漫上来，压得人胸口发闷。

他握紧口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像一块烙铁。陆景然冲出去时的背影在脑海里反复闪现——那个总是吊儿郎当，却在关键时刻把生路让出来的男人，此刻或许已经……

凌小夜猛地攥紧手电，光柱刺破前方的黑暗。不能想，现在任何情绪都是累赘。他必须活下去，带着这份“证据”，这是陆景然用命换来的机会。

“沙沙——”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踩在积水里。

凌小夜瞬间侧身贴住墙壁，手电熄灭，右手握紧手枪。通道里的黑暗具有吞噬一切的力量，连呼吸声都被放大了数倍。

那声音停了几秒，又继续靠近，很慢，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不是幻觉，有人追进来了。

猎隼小队的反应速度远超预期。陈博士显然算准了他们会走排水通道，甚至可能提前在这里布置了人手。

凌小夜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光线（或许是通道缝隙透进的月光？不，地下通道应该没有自然光），他盯着前方的拐角。追来的人很懂潜行，脚步压得极低，几乎与水流声融为一体。

距离越来越近，大概还有五米。凌小夜能闻到对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那是清理队特有的气息，他们总用高浓度消毒剂处理装备，说是为了“净化污染源”。

他突然想起疗养院的消毒水味，想起冰冷的注射台，想起陈博士推针时温和的笑容。胃里一阵翻涌，愤怒像火一样烧起来。

就在对方即将转过拐角的瞬间，凌小夜猛地将一块松动的混凝土块踢进积水里。

“哗啦！”

水声吸引了注意力，追来的人下意识抬枪指向声音来源。凌小夜借着这个空档，像猎豹一样扑出去，左臂锁住对方持枪的手腕，右手手枪抵住其咽喉。

动作快得没有丝毫犹豫。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敢主动攻击，瞳孔骤缩，另一只手想摸腰间的匕首，却被凌小夜死死按住。两人在狭窄的通道里角力，积水被搅得四溅。

“是你。”对方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惊讶，“编号734，没想到你能活到现在。”

凌小夜的动作顿了顿。编号734——那是他在疗养院里的代号，像牲口一样被标记的数字。只有参与过实验的核心人员才会记得这个编号。

“陈博士的狗？”凌小夜的声音冷得像冰，手指扣紧扳机。

对方没有挣扎，反而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我们都是博士的成果，你不该反抗的。回到实验室，你会成为更完美的存在。”

“完美？”凌小夜想起那些在实验中死去的孩子，想起自己手臂上永远消不去的针孔，“像你们一样，变成没有灵魂的杀人机器？”

“灵魂是最无用的累赘。”对方的眼神变得锐利，“博士说，你体内的‘适配率’是最高的，只要完成最后阶段，就能……”

话没说完，他突然猛地低头，用额头撞向凌小夜的鼻梁。

剧痛袭来，凌小夜下意识偏头，对方趁机挣脱手腕，枪口调转。千钧一发之际，凌小夜侧身翻滚，子弹擦着他的肋骨打在混凝土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两人同时后退，重新拉开距离，枪口互指。

“看来疗养院的电击疗法没磨掉你的野性。”对方活动着手腕，语气里带着惋惜，“真可惜，本来想活捉你，让博士看看他最成功的作品。”

“那就试试。”凌小夜擦掉鼻血，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刚才的碰撞让他头晕目眩，但握枪的手稳如磐石。

对方突然抬起左手，手腕上的装置发出微弱的红光。凌小夜心里一紧——是信号器，他在给外面报信！

不能再拖了。

凌小夜率先开枪，子弹打在对方脚边的积水里，逼得他后退半步。紧接着，他猛地矮身，利用通道的弧度做掩护，快速冲向右侧。

对方立刻追射，子弹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凿出一个个坑洞。凌小夜突然转身，手枪平举，在对方换弹匣的间隙，精准命中其手腕。

“啊！”

手枪掉落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响声。对方捂着流血的手腕，还想扑上来，却被凌小夜一脚踹中胸口，狠狠撞在墙壁上。

凌小夜上前一步，枪口抵住他的额头：“通道出口有多少人？”

对方咳着血，眼神却依旧倔强：“博士说过，失败的人，没有资格谈条件。”他突然笑起来，嘴角溢出鲜血，“你跑不掉的，整个城市的地下管网都在我们的监控里……”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几秒后便没了呼吸。

凌小夜皱眉检查，发现对方后颈有一个微型注射孔，刚才的抽搐是神经毒素发作的迹象——清理队的人，连失败的权利都没有。

他捡起对方掉落的手枪，退出弹匣，还有五发子弹。转身继续往前走时，手电照到对方手腕上的通讯器，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行坐标，终点正是通道的出口方向。

果然被监控了。

凌小夜关掉通讯器，扔进积水里。他加快脚步，积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小腿，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说明离出口不远了——排水通道的尽头通常连接着城市的主下水道，那里水流更快，也更难追踪。

就在这时，对讲机突然滋滋作响，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是乌鸦的频率！

“……耗子中弹……三楼守不住了……往……通道……”

信号很差，夹杂着电流声和爆炸声，但凌小夜听清了关键信息——乌鸦和耗子也在往排水通道撤退，而且耗子受伤了。

他立刻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通道深处一片漆黑，刚才的枪声和搏斗声可能已经惊动了其他追兵，乌鸦他们过来的路上肯定会遇到麻烦。

回去接应？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理智压下去。陆景然的话还在耳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他现在是唯一带着证据的人，一旦被拖住，所有人的牺牲都白费了。

可乌鸦和耗子……

对讲机里又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被击中，接着是乌鸦的怒吼：“滚开！”

凌小夜咬紧牙关，手心全是汗。他猛地转身，不再看身后，拼尽全力朝着出口方向狂奔。

积水被踏得飞溅，手电的光柱在前方剧烈晃动。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鼓一样敲打着胸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的水流突然变得汹涌，手电照到一个圆形的铁栅栏，栅栏外是更宽阔的水道，能听到远处城市排水系统的轰鸣声。

出口到了。

凌小夜冲过去，用枪托猛砸栅栏的锁扣。锈迹斑斑的锁扣很不结实，几下就被砸开。他拉开栅栏，正要钻出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乌鸦的声音：

“凌小夜！这边！”

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柱扫过去，看到乌鸦扶着浑身是血的耗子冲过来，两人身后跟着三个黑衣人影，子弹嗖嗖地打在他们脚边的水里。

耗子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左胸中弹，呼吸微弱。乌鸦的右臂也在流血，显然受了伤，但她依旧死死拖着耗子，速度丝毫未减。

“快出去！”乌鸦看到栅栏，对着凌小夜大喊，同时转身射击，逼退追兵。

凌小夜没有犹豫，冲回去一把接过耗子，将他扛在肩上。乌鸦趁机换弹匣，对着追兵连开三枪，放倒一个，另外两个立刻躲到通道壁后。

“走！”

两人架着耗子，钻进铁栅栏。刚落地，身后就传来爆炸声——乌鸦扔了颗手雷，暂时挡住了追兵。

主下水道比排水通道宽阔得多，水流湍急，泛着黑色的泡沫，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恶臭。头顶每隔一段有检修口，透进微弱的城市灯光。

“耗子怎么样？”凌小夜将耗子放下，检查他的伤口，子弹还在里面，血止不住地流。

乌鸦靠在墙壁上喘气，右臂的伤口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袖：“失血太多，必须尽快找医生。”她看向凌小夜，“陆景然呢？”

凌小夜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乌鸦的眼神暗了下去，没有再问，只是咬了咬牙，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巨石那边联系不上，估计……”她没说下去，转而看向水道下游，“沿着主下水道走，三公里外有个检修出口，能通到旧城区的贫民窟，那里清理队很少去。”

耗子突然咳嗽起来，咳出一口血，虚弱地抓住凌小夜的衣角：“U盘……还在吗？”

凌小夜摸出U盘，攥在手心：“在。”

“那就好……”耗子笑了笑，眼神开始涣散，“我妹妹……拜托你了……”

“别说话！”乌鸦按住他的伤口，声音发颤，“你能活下去，自己去看她！”

下游突然传来马达声，很轻微，但在空旷的下水道里格外清晰。是冲锋舟！猎隼小队竟然调来了水上交通工具。

“他们追来了！”凌小夜低喝一声，架起耗子，“走！”

三人顺着水道边缘的狭窄平台往前跑，水流拍打着平台，脚下湿滑难行。身后的马达声越来越近，还有探照灯的光柱扫过来。

“凌小夜！”乌鸦突然停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拿着这个，是工厂的结构图，背面有陈博士的秘密据点坐标，我们在疗养院里偷偷画的。”

凌小夜愣住：“你干什么？”

“我断后。”乌鸦举起枪，脸上露出一抹决绝的笑，“你们带着U盘走，这是我们所有人拼命换来的机会。记住，一定要把那些混蛋的罪行公之于众。”

“不行！要走一起走！”凌小夜想拉她。

“别傻了！”乌鸦甩开他的手，眼神锐利如刀，“我们三个一起跑，谁都活不了！我欠陆景然一条命，现在该还了。”她推了凌小夜一把，“带耗子走！快！”

探照灯的光柱扫到他们身上，身后传来喊叫声：“在那里！”

乌鸦转身对着光柱的方向开火，同时扔出最后一颗烟雾弹。白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住了视线。

“走！”乌鸦的声音从烟雾里传来，带着枪声。

凌小夜看着烟雾中模糊的身影，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疼。他最后看了一眼，咬紧牙关，架着耗子冲进了前方的黑暗里。

身后的枪声、马达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渐渐远去。

凌小夜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知道，乌鸦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争取了最后的时间。

他必须带着耗子活下去，带着所有人的希望，走出这片黑暗。

前方的检修出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一个微弱的希望，指引着他们走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