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初绽

魔界无雪，无雨，亦无昼夜之分。穹顶永远是一抹暗紫，像被血浸透却又凝固了的绸缎，沉甸甸地罩在嶙峋黑岩与枯槁荆棘之上。风从裂谷深处爬上来，带着铁锈与灰烬的味道，掠过幻月峰顶那座孤零零的竹楼。竹楼外悬着一盏白骨风灯，灯罩上刻着小小的“月”字，灯焰却是幽蓝色——那是云月亲手以雷火炼成的长明灯，灯芯里封着父亲的一缕残魂，母亲的一滴心血。

她七岁，身量却只及成人腰际，黑发直垂到脚踝，像一条凝固的夜色。那双红眸却冷得惊人，仿佛两枚被冰封的炭火，映不出任何活物的影子。她穿一袭墨袍，袍角以银线绣着雷纹与火纹，雷纹闪时，火纹便暗；火纹亮时，雷纹便寂。两种灵根在她体内对峙，又在她呼吸间达成诡异的平衡。

竹楼内无窗，四壁皆书。书是父亲云然留下的《祭星古卷》，母亲云枫绘的《万焰图谱》，还有她自己默写的《幻月札记》。案上摊着一张素笺，墨迹未干：

“今日，雷火同鸣。”

她蘸了蘸朱砂，继续写：

“辰时，幻月峰顶雷云聚，火灵躁动。我以父亲教我的‘敛息诀’压了三个时辰，终究压不住。雷灵根先醒，火灵根随之。它们在我脊背上撕扯，像要把我的骨头劈成两半。疼，但不及父母死时万分之一。”

朱砂在纸上晕开，像一小团凝固的血。

她搁下笔，走到竹楼外。幻月峰顶是一整块黑曜石，石面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裂痕里嵌着细碎的白骨——那是历代魔修渡劫失败后的遗骸。云月赤足踏上去，脚底传来细微的刺痛，她却连眉梢都未动。她抬手，指尖窜出一缕银蓝电弧，电弧劈啪作响，将黑曜石上的白骨震成齑粉。齑粉扬起，又在她周身半尺处被一层无形火幕焚尽。

“天品雷灵根。”她轻声念，声音像冰棱刮过铁器，“极品火灵根。”

话音未落，幻月峰上空骤然裂开一道紫黑缝隙。缝隙深处，雷浆翻涌，火浪滔天。那是她灵根觉醒的异象——雷火双劫。寻常修士渡劫，雷火择一即可，她却两者皆至。雷劫欲劈碎她的经脉，火劫欲焚尽她的血肉。而她只是抬起手，掌心向上，像要接住一场迟到的冬雨。

第一道雷劈下，银蓝雷光化作一条巨蟒，鳞片由电弧凝成，瞳孔却是两团幽蓝鬼火。巨蟒俯冲，张口欲噬她头颅。云月不躲不闪，左手五指微张，火灵根催动，掌心腾起一簇赤金火莲。火莲旋转，莲心处竟是一只闭目的火凰。火凰睁眼，凤唳震裂虚空，火浪逆卷而上，与雷蟒轰然相撞。

轰——

雷火交击，幻月峰顶的黑曜石瞬间气化，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魔渊。魔渊里传来无数怨魂的嘶吼，它们嗅到新生的血肉，争先恐后地往上爬。云月垂眸，右手指尖轻弹，一缕雷光化作万千细丝，细丝穿透怨魂眉心，将它们钉回魔渊。细丝末端，雷光凝成小小的“月”字，像一枚枚银色封印。

第二道雷接踵而至，这次是赤红火雷，裹挟着焚天之势。火雷未至，热浪已将她墨袍边角烧成飞灰。云月抬手，火灵根逆运，竟将那火雷吞入口中。她的喉咙被灼得通红，却未发出一声痛吟。火雷入体，化作滚烫岩浆，顺着经脉奔流。所过之处，血肉焦黑，又在雷灵根的电光中重生。如此反复，直至火雷被彻底炼化，在她丹田处凝成一枚赤金火丹。

第三道雷是黑的，像一条被墨汁浸透的锁链，锁链上爬满扭曲人脸。那是心魔之雷，专噬记忆。云月看见锁链尽头站着年幼的自己——六岁，穿粉白襦裙，发间别着母亲用魔骨雕的蝴蝶簪。她站在尸山血海上，父母尸身悬于高空，被无数黑矛贯穿。血滴在她脸上，温热，腥甜。她伸手想接住，却只抓到一把冷灰。

锁链缠上她脖颈，人脸张口，要啃噬她最后的清明。云月闭上眼，雷灵根与火灵根同时暴动。雷光在她体内炸开，化作千万柄小剑，将锁链斩成碎屑；火丹则喷薄而出，化作火凰，一口吞尽那些人脸。火凰的羽翼掠过她的眼睑，像母亲的手，温柔而短暂。

雷火双劫，至此方休。

幻月峰顶的黑曜石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琉璃状的雷火晶。晶石中封着无数细小的电光与火苗，像被凝固的星子。云月赤足站在晶石中央，黑发无风自扬，红眸里映着雷火交织的光。她低头看自己掌心——左手雷纹，右手火纹，纹路交错，竟隐隐构成一轮残月。

“幻月。”她低声唤，声音冷得像雪落无声。

晶石应声而裂，一轮虚幻的月轮自她背后升起。月轮一半银蓝，一半赤金，边缘跳跃着细小的雷火。月轮升至半空，忽然收缩，化作一枚耳坠，落在她左耳。耳坠坠着一滴雷火晶，晶内封存着父母最后的残影——父亲执祭司权杖，母亲持家主长剑，两人并肩而立，像两棵被雷火劈过却未倒的树。

云月抬手，指尖轻触耳坠。残影微动，父亲开口，声音穿过七年的尸骨与灰烬，依旧温柔：

“阿月，雷火相生亦相克。你既承我二人血脉，便要记住——雷为骨，火为血；雷不折，火不灭。”

母亲接道：

“幻月峰是你的，魔界亦是你的。但你要先成为你自己的。”

残影消散，耳坠归于寂静。云月收回手，转身走向竹楼。她的背影在雷火晶的映照下，像一柄出鞘的剑，剑身冷冽，剑锋却燃着未熄的火。竹楼门扉在她身后自动合拢，风灯里的幽蓝火焰晃了晃，终究未灭。

案上素笺又多了一行字：

“雷火已醒，幻月当归。”

墨迹干时，幻月峰顶忽降细雨。雨是黑色的，落在雷火晶上，发出嗤嗤声响。云月站在窗前，伸手接雨。雨滴在她掌心化作黑雾，雾中浮现无数细小的“亡”字，那是魔界对亡者的哀悼。她合拢手掌，黑雾渗入皮肤，像一场迟到的葬礼。

雨停时，她七岁，已再无泪可落。

云月字泽琴是女主

灵日字昱辰是女主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