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穷那声细若游丝、却带着撕裂般惊恐的“爷爷在哭”,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张启山和二月红的神经!两人猛地顿住脚步,火把的光晕剧烈晃动,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前方洞道拐角,只有冰冷湿滑的石壁和摇曳的苔藓影子,空无一物。死寂。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林骁微弱的呓语。
“一穷…你看错了…”二月红强压下心头的寒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试图安抚怀里孩子紧绷到极致的小身体。小一穷却仿佛没听见,小小的手指依旧固执地指着那片黑暗,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神空洞而恐惧,泪水无声地滑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仿佛真的听到了那不可名状的悲泣。
张启山脸色铁青,左掌伤口的麻痒和毒素蔓延带来的眩晕感更重了。他死死盯着那片阴影,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石壁的每一道纹理。没有脚印,没有拖痕,没有血迹…什么都没有。但小一穷的反应绝非作伪,这孩子刚从地狱般的祭坛被救出,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看到的、听到的,很可能是极度恐惧下的幻觉…或者是…某种更诡异的存在?
“走!”张启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无论那是什么,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他抱着小一穷,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朝着拐角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淤泥里,发出“噗叽”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二月红背着林骁,紧随其后,后背已被冷汗和担忧浸透。他眼角的余光紧紧追随着张启山的背影,注意到佛爷的脚步似乎比之前更加虚浮,抱着孩子的手臂绷得死紧,显然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是毒素…还是别的?
就在他们即将通过拐角的瞬间!
“呜…爷爷…别走…”小一穷突然发出一声凄楚的呜咽,小小的脑袋猛地转向洞道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他挣扎着想要从张启山怀里探出身去!
几乎同时!
一股极其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和腐朽气息的穿堂风,毫无征兆地从洞道深处猛地灌出!风力强劲,带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叹息般的呜咽声!火把的火苗被瞬间压得只剩一点幽蓝,几乎熄灭!光线骤然暗淡,四周陷入一片鬼影幢幢的昏暗!
“小心!”张启山厉喝,猛地侧身,用身体护住怀里的小一穷,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二月红也踉跄一步,死死稳住背上的林骁。
阴风呼啸而过,带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呜咽,持续了足足数息,才渐渐平息。火把的光挣扎着重新亮起,照亮了众人惊魂未定的脸。
张启山靠着石壁,大口喘息,额角冷汗涔涔。刚才那一下撞击牵动了左臂的伤势,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已经蔓延到了手肘!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一穷。孩子似乎被那阵阴风和呜咽声吓懵了,停止了挣扎,只是将小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身体依旧抖个不停。
“佛爷…您…”二月红担忧地看着张启山明显不佳的状态。
“没事。”张启山打断他,声音带着强行压下的喘息,“风…是气流…快走!”他不再停留,抱着小一穷,几乎是拖着步子,朝着来路——那个被玉盒打开的、通往尸蟞火墙区域的洞口方向,加速前进。他心中警铃大作!这风,这呜咽,绝不寻常!此地不宜久留!
二月红咬紧牙关跟上。林骁在他背上,呼吸更加微弱滚烫,胸口的灼伤在颠簸中渗出更多淡黄色的液体和血丝,散发出淡淡的腥气。这气味在污浊的空气中并不明显,但…
当他们终于冲出狭窄的洞道,回到那个残留着金线蛊金属片和尸蟞焦骸的耳室时,异变再生!
耳室地面上,那些原本被烧焦、散落各处的尸蟞残骸,在火把光线照射下,甲壳缝隙里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金色反光点…此刻,竟然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极其轻微地、**同步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却密密麻麻、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沙沙”声,从耳室深处、从他们来时的洞道石缝里、甚至从头顶的岩层中,四面八方地响起!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不好!”二月红脸色剧变,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尸蟞!还有活的!而且…被惊动了!” 他猛地想起那些带着金环的尸蟞是被“喂养”的!钥匙毁灭的波动,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张启山的伤,林骁的伤,陈皮的血),甚至林骁伤口渗出的体液…都成了最强烈的诱饵!
张启山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他看了一眼怀中瑟瑟发抖的小一穷,又看了一眼二月红背上命悬一线的林骁。前有被惊动的尸蟞群,后路是那个诡异哭墙的洞道…绝境!
“火!”张启山当机立断,嘶声吼道,“把能烧的都点起来!堵住洞口!” 他指向他们刚刚冲出来的那个狭窄洞道口,那是尸蟞群最可能涌出的方向!
二月红立刻放下林骁,不顾一切地冲向之前陈皮手下遗落的包裹,翻找着一切可燃物——破布、油脂、甚至半瓶烈酒!张启山则迅速将小一穷塞到昏迷的林骁身边,用身体挡在他们前面。他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和麻木,用未受伤的右手拔出匕首,狠狠划开自己的大氅下摆,沾上地上残留的尸油和焦炭!
“沙沙沙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如同潮水般逼近!火光下,已经能看到洞道口边缘,探出了几只完好无损、甲壳油黑发亮、口器狰狞的尸蟞!它们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和血腥味,显得异常兴奋和狂暴!
“快!”张启山将沾满尸油的破布缠在匕首上,凑近火把点燃!一个简陋的火把瞬间成型!他猛地将燃烧的匕首火把掷向洞道口!
呼!
火焰腾起!暂时逼退了最前面的几只尸蟞!
二月红也将找到的破布油脂等物堆在洞道口,淋上烈酒,用火把点燃!一道小小的火墙瞬间燃起,暂时封住了狭窄的洞口!火焰灼烧着涌来的尸蟞,发出噼啪的爆响和焦臭。
然而,这火势太小,燃料有限!而且,“沙沙”声并未停止,反而从四面八方更汹涌地传来!头顶的石缝开始簌簌落下灰尘,更多的尸蟞正从岩层深处钻出!耳室其他方向的黑暗里,也亮起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复眼!
“挡不住多久!”二月红看着摇摇欲坠的火墙和周围越来越多的幽光,声音带着绝望。他背起林骁,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张启山挡在火墙前,右手紧握匕首,左臂无力地垂着,毒素带来的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肩膀。他看着四周如同黑色潮水般逼近的死亡阴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林骁和缩在他身边、因恐惧而失语的小一穷。一个冷酷的念头闪过:也许…只能放弃一个?带着小一穷和二月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
一直蜷缩在林骁身边的小一穷,似乎被越来越近的尸蟞和死亡气息彻底激发了某种本能。他小小的身体猛地扑向昏迷的林骁,不是寻求保护,而是伸出脏污的小手,一把抓住了林骁怀里那个已经沉寂的玉盒!
“别…”二月红惊呼,以为孩子被吓坏了要抢东西。
然而,就在小一穷的手指触碰到玉盒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嗡鸣声,骤然从玉盒内部传出!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穿透了尸蟞的沙沙声和火焰的噼啪声!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的尸蟞群,在距离小一穷和林骁大约三尺的距离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它们疯狂地挥舞着口器和肢足,发出尖锐的嘶鸣,却再也不敢前进半步!仿佛小一穷和他手中的玉盒,散发出一种让它们本能恐惧、不敢亵渎的气息!
以林骁和小一穷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没有任何尸蟞敢于踏入的**真空地带**!
张启山和二月红震惊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火墙外的尸蟞依旧焦躁涌动,头顶和四周的尸蟞也聚集在无形的边界外嘶鸣,但它们就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有小一穷紧紧抓着玉盒,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那些狰狞恐怖的黑色甲虫,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僵硬。
“玉盒…和吴家的血脉…”张启山瞬间明悟!小一穷是吴老狗的嫡孙!这玉盒是吴老狗留下的!两者结合,竟能震慑这些被“喂养”的尸蟞?!
“快!靠近他们!”张启山当机立断,立刻拖着麻木的左臂,退到小一穷和林骁身边。二月红也背着林骁,紧紧靠拢。
果然,当他们进入那个无形的圈子后,周围虎视眈眈的尸蟞群虽然依旧焦躁嘶鸣,却真的不再逼近!那无形的“墙”,保护了他们!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张启山看着怀中玉盒微微嗡鸣、脸色苍白的小一穷,又看看玉盒,再看看四周密密麻麻、被阻隔在外的死亡虫群,一个更深的疑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头:
吴老狗…他究竟在这玉盒里留下了什么?仅仅是血脉的庇护?还是…某种更深层、更危险的…**烙印**?这庇护,又能持续多久?而他们,又该如何带着两个重伤员和一个孩子,穿过这无尽的虫海,逃出生天?
火墙在尸蟞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无形的庇护圈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却也像一座被死亡海洋包围的孤岛。出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