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的尖啸刺穿耳膜。
林骁在剧痛中蜷缩。
视野里是摇晃的白炽灯和模糊的人影。
混乱中。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按上他冷汗涔涔的额头。
那触感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张起灵不知何时已站在床边。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
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林骁狂乱的心跳竟诡异地平复了一丝。
“小哥!”吴邪的声音带着惊异。
张起灵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落在林骁痛苦扭曲的脸上。
深黑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
像沉静的深潭投入了一颗石子。
警报声渐渐缓和。
医护人员松了口气。
赵乾和他的随员被这场突发的“病情”打乱了阵脚。
“赵主任,病人情况不稳定,今天恐怕……”医生擦着汗解释。
赵乾推了推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在张起灵按在林骁额间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又扫过吴邪紧捂的口袋。
“我们会再联系。”赵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带着随员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
紧绷的空气才重新流动。
王胖子夸张地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吓死胖爷了!这帮穿官衣的,比粽子还难缠!”
吴邪慢慢从口袋里拿出玉佩。
染血的玉石静静躺在他手心。
他看向病床上虚脱的林骁。
又看向床边沉默收手的张起灵。
“刚才……”吴邪想问什么。
张起灵已经退回了窗边的阴影里。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从未发生。
***
林骁再次陷入昏沉。
这次不是黑暗。
是灼热的碎片。
1938年黑风口的风沙扑面而来。
吴老狗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他。
“护好玉佩!带回……家……”老人的声音在风中破碎。
腰间那枚染血的玉佩滚烫。
“家?”林骁在混乱的记忆里挣扎,“吴山居……是家?”
画面陡然翻转。
是冰冷的雪峰。
张起灵古刀斩落的寒光。
还有那只按在他额间微凉的手。
带着一种……近乎熟悉的重量。
“张……”他在梦中呓语。
***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
吴邪趴在床边睡着了。
眉头紧锁。
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那枚玉佩。
林骁的目光越过他。
落在窗边。
张起灵抱臂靠在墙上。
帽檐压得很低。
月光勾勒出他沉默如石的侧影。
仿佛一尊亘古的守护雕像。
林骁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种混杂着安心和酸涩的情绪涌上来。
在1938年的腥风血雨里。
他无数次见过这样沉默守护的姿态。
守护那道沉重的青铜门。
守护那些注定沉重的命运。
如今。
这份沉默的守护。
似乎短暂地。
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敢深想。
目光转向门口。
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斜倚在门框上。
墨镜。
皮夹克。
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黑瞎子。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火光在他指间跳跃。
映亮了他墨镜边缘一道不易察觉的、新添的疤痕。
他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奇怪。
少了几分过去的跳脱。
多了几分阴郁的审视。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扫过病床上的林骁时。
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
“哟,醒了?”黑瞎子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惊醒了吴邪。
吴邪猛地抬头,看到黑瞎子,有些愕然:“黑瞎子?你怎么……”
“听说这儿有好戏看。”黑瞎子踱步进来,目光却越过吴邪,精准地落在窗边的张起灵身上,“哑巴张,守得挺紧啊?”
张起灵纹丝不动。
连帽檐的角度都没变一下。
仿佛黑瞎子只是空气。
“东西呢?”黑瞎子突然转向吴邪,伸出手,目标明确。
吴邪下意识地握紧玉佩:“什么?”
“那块玉。”黑瞎子的笑容变得有些危险,“雪山里带出来的‘纪念品’。我很好奇。”
他的视线如同实质。
带着一种被压抑的、混乱的渴望。
林骁的心猛地揪紧。
他想起了冰洞里黑瞎子被虫须穿透的胸口。
想起了那声枪响。
想起了那句“寄生在恨意最深的人”。
“瞎子。”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打破了病房里陡然升起的紧张。
一个穿着精致米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身形挺拔。
眉眼如画。
气质清贵。
解雨臣。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保温食盒。
“吵到病人休息了。”解雨臣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黑瞎子身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
却像一根无形的线。
瞬间拴住了黑瞎子身上那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黑瞎子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脸上那抹危险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他耸耸肩,收回手插进裤兜。
“花儿爷说得对。”他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调调,只是墨镜后的视线依旧在林骁和吴邪之间逡巡。
解雨臣走到病床边。
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
“吴邪,王盟熬了点清粥,想着你可能需要。”他对着吴邪说,目光却自然而然地扫过林骁苍白的面容。
“谢谢小花。”吴邪松了口气。
解雨臣这才看向林骁。
他的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疏离。
“这位就是林骁先生?感觉好些了吗?”他问道,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冽好听。
林骁点了点头,嗓子还有些哑:“好多了,谢谢解当家。”
解雨臣微微颔首。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黑瞎子。
黑瞎子正靠在墙边,看似随意地吹着口哨。
但解雨臣注意到,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指节捏得有些发白。
解雨臣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忧虑。
他转向黑瞎子,语气平淡:“瞎子,跟我出来一下。有些‘账’,需要你帮我看看。”
黑瞎子吹口哨的动作顿住。
他扯了扯嘴角:“花儿爷的账,瞎子我算不清啊。”
话虽这么说。
他还是直起身。
跟着解雨臣走了出去。
在门口擦肩而过时。
解雨臣似乎低语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轻。
只有黑瞎子的脚步,几不可闻地滞涩了一瞬。
病房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吴邪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王胖子已经打起了呼噜。
窗边。
张起灵的身影依旧沉默。
林骁的目光落回吴邪手中的玉佩。
染血的玉石在昏暗灯光下。
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看着他。
也看着这刚刚拉开序幕的现代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