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医院走廊。
空旷寂静。
只有安全通道幽绿的指示灯。
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解雨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米色风衣的肩头。
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不是水。
是血。
刚才混乱中飞溅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臂。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静静地看着几步之外。
黑瞎子靠着对面的墙。
缓缓滑坐在地上。
墨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
露出小半张脸。
和他布满血丝的、翻涌着混乱金色的眼睛。
他粗重地喘息着。
像一头重伤濒死的困兽。
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
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
“我……”黑瞎子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自我厌弃，“伤到你了……”
解雨臣沉默地走过去。
蹲下身。
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
纯白的丝绸。
绣着精致的海棠暗纹。
他拉过黑瞎子紧攥头发的手。
那手冰冷。
且抖得厉害。
解雨臣用了几分力道。
才掰开他紧握的手指。
将手帕按在他掌心被自己指甲抠出的血痕上。
动作冷静。
近乎强硬。
“皮外伤。”解雨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锁着黑瞎子那双混乱的眼，“看着我，瞎子。”
黑瞎子猛地别开脸。
墨镜彻底滑落。
他狼狈地闭紧眼睛。
仿佛无法承受解雨臣目光的重量。
更无法承受自己体内翻腾的、差点伤到对方的暴戾。
“那东西……它在叫……”黑瞎子痛苦地低语，声音破碎，“它闻到那块玉的味道了……它在发疯……”
解雨臣的指尖。
隔着沾血的手帕。
轻轻按在黑瞎子剧烈跳动的太阳穴上。
带着一丝安抚的凉意。
“压下去。”解雨臣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以前一样。你能做到。”
黑瞎子身体一震。
他猛地睁开眼。
混乱的金色在眼底深处剧烈翻腾。
像沸腾的熔岩。
几乎要冲破瞳孔的束缚！
他死死盯着解雨臣近在咫尺的脸。
那清冷如月的眉眼。
此刻是他唯一的锚点。
他反手。
一把攥住了解雨臣按在自己太阳穴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解雨臣闷哼一声。
眉头微蹙。
却没有挣脱。
任由他抓着。
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又像濒死前的最后疯狂。
“花儿……”黑瞎子的声音扭曲，带着泣音般的颤抖，“我怕……我压不住……”
解雨臣被他攥得生疼。
脸色微微发白。
但眼神依旧沉静。
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决绝。
“压不住，”他迎视着那双疯狂的金瞳，一字一句，“我就陪你一起疯。”
***
病房内。
林骁在药物作用下昏昏沉沉。
但手腕脉搏处。
那一点残留的冰凉触感。
像一枚小小的烙印。
持续散发着存在感。
牵引着他混乱的思绪。
他无意识地抬起那只没输液的手。
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手腕内侧。
仿佛想确认什么。
也仿佛想留住那点微凉。
窗边。
抱臂而立的张起灵。
帽檐下的目光。
无声地落在他这细微的动作上。
深黑的瞳孔。
几不可察地。
波动了一下。
像平静的深潭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
吴邪靠在椅背上。
疲惫地闭着眼。
手指下意识地隔着衣服。
按着贴身口袋里的玉佩。
那玉石隔着布料。
似乎散发出微弱的、不安的脉动。
王胖子睡得正酣。
鼾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有节奏地响起。
突然。
张起灵猛地转头！
视线锐利如刀。
穿透病房门的磨砂玻璃。
射向幽深的走廊！
同一时间。
林骁手腕内侧那点残留的冰凉感。
骤然变得灼热！
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唔！”他痛哼出声。
猛地从昏沉中惊醒！
心脏狂跳！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吴邪也被惊醒。
“怎么了？”他看向突然坐起的林骁。
又顺着张起灵的目光看向门口。
“小哥？”
张起灵的身影已经动了。
快如鬼魅。
瞬间移至门边。
一只手按在了门把手上。
他微微侧头。
似乎在凝神倾听门外的动静。
周身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戒备。
林骁捂着自己发烫的手腕。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跳动。
与门外某种东西。
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外面……有什么……”林骁的声音带着惊悸。
吴邪立刻起身。
下意识地挡在了林骁的病床前。
手摸向了后腰——那里习惯性地别着一把匕首。
王胖子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惊醒。
揉着眼睛嘟囔：“怎么了怎么了？开饭了？”
就在这时。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笃。
笃。
笃。
节奏平稳。
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在死寂的深夜里。
格外清晰。
张起灵按在门把手上的手。
指节微微用力。
他没有立刻开门。
深黑的目光。
穿透门板。
仿佛在审视门外的不速之客。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
停止了敲门。
一片寂静。
只有走廊远处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
还有病房内。
林骁手腕下。
那越来越灼热、越来越清晰的。
脉动声。
咚。
咚。
咚。
像一颗被唤醒的。
沉寂的心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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