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绿色的液体漫过胸口时,我终于明白这东西为什么能隔绝源质信号。它不像水那样有浮力,反而带着种粘稠的吸附感,像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四肢,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黄铜钥匙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鹰形符号的翅膀尖端刺得皮肤发麻。猎魔人组织…… 南郊废弃工厂…… 这些词语在脑子里反复盘旋,可现在我更关心的是玻璃舱外的动静。
撞击声还在继续,“砰砰” 的闷响透过液体传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透过模糊的玻璃往外看,只能看到片晃动的黑影,还有偶尔闪过的消防斧寒光 —— 那是老顾还在抵抗的证明。
后腰突然泛起一阵奇异的温热,不是以往那种灼痛或酥麻,更像是有团温水在缓缓融化。淡绿色的液体顺着毛孔往皮肤里钻,所过之处,那些因为频繁使用能力而酸胀的肌肉突然松弛下来,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这液体在修复我的身体?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猛烈的撞击打断了。玻璃舱剧烈摇晃,舱壁上出现道细微的裂纹,浑浊的液体开始从缝隙里往外渗。
“吼 ——!”
黄毛的嘶吼声近在咫尺,绿幽幽的眼睛死死贴着玻璃,瞳孔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他的爪子在舱壁上划出刺耳的刮痕,指甲断裂的脆响混杂在撞击声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老顾的斧头很久没再挥动了。
我攥紧拳头,骨骼硬化的冲动再次涌上来。可指尖刚泛起硬化的触感,就被液体的吸附力压制下去 —— 这东西不仅能隔绝源质信号,还能禁锢我的能力。
“咔啦 ——”
又一道裂纹蔓延开来,这次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黄毛的爪子卡在裂缝里,指甲缝里还沾着老顾的血,青黑色的,像凝固的沥青。
玻璃舱的警报突然响起,刺耳的蜂鸣声在液体里传播,震得牙齿都在打颤。屏幕上跳出红色的警告:“舱体压力异常,剩余防护时间十分钟。”
十分钟。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老顾被刺穿肩膀时,青黑色血液溅在玻璃上的样子。那朵妖艳的血花此刻仿佛还在眼前绽放,提醒着我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必须想办法出去。
我开始在玻璃舱里摸索,指尖触到内壁时,动态视力突然触发 —— 液体的流动在我眼里变慢了,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裂纹的走向,甚至能分辨出舱体最薄弱的位置在右侧底部,那里的玻璃厚度比其他地方薄了将近三分之一。
是安装时的瑕疵?还是老顾特意留下的后门?
没时间细想了。我深吸一口气,引导着后腰那股温热的力量往下沉,这次不再涌向拳头,而是汇聚在右脚脚踝。骨骼硬化的感觉顺着小腿蔓延,脚踝处传来轻微的胀痛,像是有层铠甲正在缓缓成型。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抬脚踹向右侧底部,硬化的骨骼撞上玻璃的瞬间,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裂纹像蛛网般疯狂蔓延,淡绿色的液体裹挟着巨大的压力喷涌而出,将我整个人掀飞出去。
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疼得我眼前发黑。还没等站稳,黄毛的爪子就带着腥风扑了过来,指甲缝里的血滴在我手背上,像滚烫的烙铁。
“操!”
我滚向旁边躲开攻击,手背被血滴碰到的地方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皮肤迅速泛起红疹,像被强酸腐蚀过。源质会通过血液传播 —— 老顾的话在脑子里炸开。
后腰的力量再也压制不住,像挣脱堤坝的洪水般冲遍全身。这次不再需要情绪或危险的刺激,而是完全听从我的意念,顺着脊椎流淌,在四肢百骸里奔腾。
“死!”
我低吼着扑向黄毛,右拳带着硬化的骨骼砸在他胸口。没有预想中的骨裂声,反而像砸中了块灌满水的皮囊,他的身体诡异的凹陷下去,又瞬间膨胀起来,青黑色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
“怪物……” 我后退半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黄毛的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怪响,凹陷的胸口居然在缓缓隆起,断裂的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墨绿色,连眼白都被染成了同样的颜色,看起来像两颗泡在脓水里的玻璃珠。
这就是失控者的自愈能力?
玻璃舱的液体还在不断涌出,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另外两个畸变体被液体吸引,正趴在地上贪婪地舔舐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暂时没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
必须速战速决。
我盯着黄毛正在愈合的胸口,动态视力捕捉到他皮肤下那团蠕动的绿色阴影 —— 那是源质在修复他的身体。如果打碎那团阴影呢?
这个疯狂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付诸行动。我侧身躲过黄毛挥来的爪子,同时抓住他外翻的右臂,顺着断骨的角度猛地一拧!
“嘎吱 ——”
骨骼摩擦的脆响比任何时候都要刺耳。黄毛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胸口那团绿色阴影突然变得不稳定,像沸腾的开水般翻滚着。
就是现在!
我凝聚全身力量,将硬化的拳头精准地砸在绿色阴影最密集的位置。这次终于传来熟悉的碎裂声,像是踩碎了盛满液体的气球,粘稠的绿色液体喷溅而出,溅在地上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
黄毛的身体瞬间僵住,绿色的眼睛迅速褪去颜色,变成死寂的灰白色。他直挺挺地倒下去,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像张被揉皱的纸,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另外两个畸变体被响声惊动,抬起头时,嘴边还挂着绿色的粘液。它们对视一眼,突然发出兴奋的嘶吼,同时朝我扑过来。
后腰的力量在刚才那一拳后消耗了大半,骨骼硬化只能覆盖拳头的一小部分。我看着扑过来的两个身影,突然想起老顾实验室里的麻醉枪。
转身扑向控制台时,后背被其中一个畸变体的爪子扫到,布料瞬间被撕开,五道血痕火辣辣地疼。万幸没被抓实,否则现在我可能已经开始变异了。
麻醉枪还在墙上的凹槽里,只是弹药已经空了。但控制台旁边还摆着个红色的按钮,上面画着爆炸的图案,旁边标注着 “紧急销毁程序”。
我按下按钮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响彻整个实验室。天花板开始往下掉水泥块,书架剧烈摇晃,那些装着源质样本的玻璃管纷纷摔碎,绿色的液体在地上汇成溪流,将两个畸变体的注意力彻底吸引过去。
它们像疯了似的扑向绿色液体,甚至开始互相撕咬,为了争夺几滴液体打得头破血流。
这就是源质对失控者的诱惑吗?
我没时间感慨,抓起地上的消防斧,转身冲进书架后的通道。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热浪裹挟着气浪追上来,掀得我差点摔倒。
跑出图书馆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晨雾笼罩着老城区的街巷,把爬山虎覆盖的砖墙晕染成片模糊的绿色,像幅褪色的水墨画。
后背的伤口还在疼,手背上被血滴碰到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摸上去烫得吓人。我靠在墙角喘着粗气,看着掌心的黄铜钥匙,鹰形符号在晨光里闪着暗淡的光。
老顾大概…… 没能出来。
这个念头让喉咙发紧,却哭不出来。从昨晚到现在,遇到的人好像都在为我铺路 —— 苏晴塞给我 U 盘,老顾给我钥匙,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把我往前推,推向那个藏着平衡剂的南郊工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那部捡来的手机。屏幕已经彻底黑屏,却还在固执地震动着,像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使命。
我把它扔进垃圾桶时,看到屏幕的反光里,自己的眼睛好像比平时亮了些,尤其是在看向阳光的瞬间,瞳孔边缘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绿色。
是错觉吗?
后背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进骨髓。我疼得蜷缩在地上,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钥匙的鹰形符号上。
钥匙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我差点扔出去。鹰形符号的眼睛位置亮起微弱的红光,像两颗突然点燃的火星。
与此同时,口袋里的 U 盘也开始发烫,和钥匙的温度遥相呼应,形成股奇怪的暖流,顺着血管流向后背的伤口,灼痛感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
我摊开手心,钥匙和 U 盘正以相同的频率微微震动,像是两颗跳动的心脏。
这两样东西之间…… 有某种联系?
晨雾渐渐散去,远处传来环卫工扫地的声音。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最后看了眼冒着黑烟的图书馆方向。
“谢了,老顾。”
声音很轻,被晨风吹散在巷尾。
南郊废弃工厂还有十五公里,我得尽快出发。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弄清楚,手背上那片红疹,还有瞳孔里闪过的绿色,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我正在变成自己最害怕的那种东西。
而那枚发烫的黄铜钥匙,可能就是唯一的解药,也可能是…… 把我彻底推向深渊的最后一只手。
我握紧钥匙,转身走进晨光里。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布满青苔的砖墙上,像个正在逐渐扭曲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