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之间
闹钟响起时，云晓晓已经醒了。她盯着天花板，昨晚的梦境碎片还在脑海中浮动——青色鳞片、金色犄角，还有那双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琥珀色竖瞳。窗外，帝都的晨光刚刚爬上高楼。
手机屏幕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最上面是妈妈发来的："记得穿正式点，今天是你表姐婚礼。"下面紧跟着九月发来的："今天见客户，穿随意点，对方是科技公司。"
晓晓叹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犹豫片刻，最终回复妈妈："公司临时有重要项目，去不了婚礼了。"发完立刻锁屏，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随之而来的内疚感。
衣柜前，她最终选了一件浅蓝色衬衫和深色休闲裤——折中的选择，既不会太正式让科技公司的人觉得古板，也不会太随意让妈妈知道后唠叨。
出门前，晓晓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了九月给的月长石锦囊。玉坠贴着皮肤传来熟悉的凉意，而锦囊则散发着淡淡的矿物香气，两种感觉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地铁上比平时拥挤——周末的早晨，这座城市依然忙碌。晓晓紧抓着扶手，突然注意到对面广告牌上有个不寻常的身影。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正在推销化妆品，但晓晓分明看见她海报形象背后浮现着六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连广告都有妖怪代言了..."晓晓小声嘀咕，随即意识到这可能是《非人类生物商业代言暂行规定》允许的合法活动。她不禁好奇普通人看到的是什么版本。
帝都大厦周末安静得出奇。电梯里只有晓晓一个人，镜面墙壁映出她紧张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气，回想着昨晚研究的资料——"灵境科技"，新兴AR游戏开发商，CEO张明是个三十出头的人类，对神话传说有独特见解。
28层的灯大部分关着，只有会议室亮着灯。晓晓走近时，听见九月的声音："...这次合作对双方都很重要。西王母蟠桃会是天庭最重要的IP之一..."
推开门，晓晓看见九月正对着空荡荡的会议室说话。听到动静，九月转过头，头顶的金色犄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啊，晓晓，来得正好。我在练习演讲。"
今天的九月穿着休闲款式的藏青色西装，没打领带，看起来确实比平时办公室装扮随意许多。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完全显现的麒麟特征——不仅是犄角，还有若隐若现的鳞片纹路和偶尔闪过金光的瞳孔。
"我打扰你了？"晓晓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正好相反。"九月招手让她进来，"我需要人类视角的意见。这个开场白会吓到你们的同类吗？"
晓晓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不知道你是...呃..."
"麒麟？"九月笑着补充，"没关系，你可以直说。在非人类面前不用那么拘谨。"
"如果不知道你是神兽，可能会觉得有点中二。"晓晓老实回答，"科技公司的人更喜欢数据和技术术语。"
九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她身上的非人特征全部消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形象："这样呢？"
晓晓惊讶地眨眼："你能完全变成人类样子？"
"暂时的。"九月的声音也变得完全人类化了，"高级幻形术，很耗法力。不过为了重要客户..."她转了个圈，"怎么样？"
"完美。"晓晓由衷赞叹，"连气质都变了。"
九月变回原样，金色鳞片重新浮现："保持那个状态太久会累。等客户来了我再变身。"她看了眼手表，"他们十点到，我们先准备一下演示材料。"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晓晓帮九月调试投影仪，整理样品，甚至重新设计了PPT的几页排版。九月对她的工作效率表示惊讶："你在学校学过这些？"
"大学时做过学生会宣传部。"晓晓调整着配色，"其实我对AR技术有点研究，毕业论文就是关于虚拟偶像的。"
九月正要说什么，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胡小七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今天她的人形维持得很好，只有尾巴尖从短裙下露出来："九月姐！客户提前到了！电梯里！"
九月立刻变回完全人类形态，同时快速检查了一下会议室："晓晓，你去电梯间接他们。我最后检查一下设备。"
晓晓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快步走向电梯间。电梯门打开时，她看见三个穿着休闲的年轻男子走出来，最前面那个戴着黑框眼镜，应该就是CEO张明。
"您好，张总？我是云晓晓，九月的助理。"晓晓伸出手，"欢迎来到帝都大厦。"
张明握手很有力："久仰大名。没想到九月总监的助理这么年轻。"他的目光在晓晓脸上多停留了一秒，让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脸，担心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会议室里，九月已经以完美的人类形象等候。演示开始很顺利，九月介绍了蟠桃会的文化背景和IP价值，张明团队则展示了他们的技术方案。晓晓负责记录和偶尔补充细节，她注意到张明时不时会看向自己，眼神中带着某种探究。
"...所以我们建议采用LBS+AR的方式，让用户在实际场景中寻找虚拟蟠桃。"张明的技术总监正在解释，"结合社交功能..."
就在这时，投影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画面扭曲成一团彩色线条。技术总监尴尬地拍打设备："奇怪，刚才还好好的..."
晓晓突然感到一阵异样——她脖子上的玉坠变得滚烫，而月长石锦囊则在口袋里微微震动。抬头时，她看见会议室角落里蹲着一只小小的、老鼠般的生物，正对着电子设备龇牙咧嘴。
"电精..."晓晓脱口而出。
所有人转头看她。九月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顺着晓晓的视线看去，立刻明白了情况。她假装咳嗽，悄悄做了个手势，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金光射向角落。小怪物吱吱叫着逃走了，投影仪随即恢复正常。
"抱歉，可能是信号干扰。"九月镇定地解释，"我们继续？"
但张明却盯着晓晓："你刚才说什么？电精？"
晓晓的心跳加速，大脑飞速运转着解释："是...是我们行业术语，指电子设备的小故障..."
"有意思。"张明推了推眼镜，"因为在我老家传说中，电精是一种专门破坏电器的小妖怪。"
会议室瞬间安静。晓晓感到九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某种警告意味。
"张总对民俗很有研究？"九月自然地接过话题。
"家学渊源。"张明微笑，"我祖父是道士，从小听这些故事长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晓晓一眼，"不过我一直以为只是故事...直到最近。"
演示后半段气氛微妙地变化了。张明似乎对商业合作兴趣减弱，反而不断试探着关于"特殊现象"的话题。九月巧妙地回避着，但晓晓能感觉到她的人类伪装正在变得不稳定——有几次，九月的指尖明显泛起了金光。
"...总之我们很期待这次合作。"结束时，九月保持着职业微笑，"下周会把详细方案发给你们。"
送走客户后，九月立刻恢复了原形，靠在会议室墙上长舒一口气："麻烦的人类。"
"他...好像知道些什么。"晓晓小声说。
"不止是知道。"九月揉着太阳穴，"那个人类身上有法术痕迹，很微弱，但是存在。"她看向晓晓，"你看到电精的反应太快了。以后在人类面前要更小心。"
晓晓愧疚地低头："对不起，我搞砸了。"
"不全是你的错。"九月摇摇头，"那只电精出现得太蹊跷，像是被故意放出来的。"她沉思片刻，"张明可能和某些...非正规法术团体有联系。我会让白泽调查一下。"
走出大厦时，夕阳正好。晓晓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妈妈发来的婚礼现场照片，附言："全家就缺你，姨妈们都在问。"照片里亲戚们围坐在圆桌旁，笑容灿烂得刺眼。
晓晓正想回复，突然感觉有人靠近。抬头看见张明站在几步外，手里拿着张名片。
"云小姐，有机会聊聊吗？"他递过名片，"我对你的...特殊能力很感兴趣。"
晓晓僵在原地，脖子上的玉坠开始发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紧张。"张明微笑，"我认识几个像你这样的人。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很辛苦吧？"他压低声音，"我们在组织一个互助会，或许能帮到你。"
晓晓没有接名片："谢谢，但我很适应现在的工作。"
"跟妖怪共事？"张明轻笑，"小心点，他们从不会无缘无故对人类好。"他强行将名片塞进晓晓手里，"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
张明离开后，晓晓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下意识摸向胸前的玉坠，却碰到了另一个东西——九月给的锦囊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月长石粉洒出来一些，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骚扰你了？"
晓晓猛地转身，看见九月站在大厦门口，金角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不知为何，这个画面让晓晓的眼眶突然发热。
"没...没什么。"晓晓迅速擦了下眼睛，"就是些奇怪的话。"
九月走近，轻轻拿走那张名片，看都没看就用指尖燃起一簇火焰将它烧成灰烬："离这种人远点。他们所谓的'互助会'其实是反妖怪组织。"
"你怎么..."
"麒麟的听力很好。"九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尤其是关心的人遇到麻烦时。"她自然地揽过晓晓的肩膀，"走吧，我请你吃晚饭。我知道有家店的寿司很棒，老板是只友善的鲷鱼精。"
夜幕降临的帝都，霓虹灯次第亮起。晓晓跟着九月穿过繁华的街道，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和妖怪...不，和神兽像普通人一样逛街。九月完全隐藏了非人特征，看起来就是个漂亮的都市女性，偶尔路过的人类投来欣赏的目光，却不知道他们错过了怎样的奇迹。
"九月。"晓晓突然开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九月停下脚步，霓虹灯映在她的侧脸上："因为..."她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猫叫打断。
晓晓循声看去，巷子阴影处，三尾黑猫正冷冷地注视着她们。它的嘴没有动，但晓晓清晰地听见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月蚀将至，麒麟觅食。可怜的女孩，你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九月猛地转头，金角瞬间显现："滚开，影猫！"
黑猫发出刺耳的笑声，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见。街上的行人似乎都没注意到这场诡异的对话，继续着各自的夜生活。
"那是什么？"晓晓声音发颤。
九月的神色变得复杂："麻烦的东西。别理它。"她重新挂上微笑，"刚才说到哪？哦，寿司..."
但晓晓已经无法忽视心中的不安。月蚀将至？麒麟觅食？还有张明的警告...她看着九月完美的侧脸，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这位神兽同事。
路过一座天桥时，晓晓无意中瞥见桥下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高挑身影。那人抬头，一瞬间晓晓看清了他的眼睛——青色的竖瞳，在路灯下如同两团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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