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神里屋敷的庭院中凝结成霜,绫华的木屐踏过石板路,留下一串泛着蓝光的冰晶脚印。她第三次试图收敛体内躁动的寒意,却只是让指尖的霜花蔓延到了手腕。
"小姐,您的手..."托马端着早膳的手微微发抖,瓷碗边缘已经结出一圈冰凌。
绫华迅速将手藏入袖中:"抱歉,我还没法完全控制。"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昨夜从废弃神社归来后,这种失控感就愈演愈烈。梦境里不断闪现的冰雪城堡与战争画面,让她的睡眠支离破碎。最令她不安的是醒来时,整个寝室都覆上了一层薄冰,连铜镜都被冻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家主大人在藏书院等您。"托马放下食盘时特意避开结冰的区域,"终末番在海岸线发现了愚人众的活动痕迹。"
藏书院最里间的灯昼夜未熄。绫人面前摊开的古籍堆中,有几卷明显带着被火烧过的焦痕。听到推门声,他抬头时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
"你该休息了,兄长。"绫华轻触兄长的手背,立刻被对方反常的高体温惊得缩回手指。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绫人示意妹妹坐下,推过一盏冒着热气的药茶,"散兵在离岛现身不是巧合。三十年前父亲遭遇的那场'意外',现场也出现过类似的冰晶痕迹。"
绫华的手指在杯沿收紧,药茶表面瞬间结出冰膜。她终于明白兄长反常的体温——这是在刻意抵抗她无意识散发的寒气。
"父亲他...也是因为这种力量?"
"不全是。"绫人从怀中取出一枚残缺的铜钥匙,"是因为我们家族守护的秘密。"钥匙表面的纹路在靠近绫华时泛起微光,锁孔部位形如一朵冰莲。
"禁地?"
"确切地说,是白夜国最后的遗产。"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冰渣,"我体内的封印...撑不了太久了。必须在愚人众破译古籍前,让你获得完整的传承。"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吞噬时,兄妹俩站在了神里屋敷最古老的樟树前。这棵据说有八百年树龄的古木树干上,刻着与钥匙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
"自南北朝时期,神里家每一代只允许一人知晓这个秘密。"绫人将钥匙按入树干的瞬间,樟树表面的冰裂纹路突然亮起幽蓝光芒,"父亲选择了我,而我...选择了你。"
树皮如活物般蠕动开裂,露出向下的石阶。阴冷的风裹挟着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绫华腰间的雪走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石阶在身后无声闭合。随着深入,绫华周身的冰晶自动组成漂浮的光源,照亮壁上那些随他们移动而渐次亮起的壁画。第一幅描绘着悬浮在极光中的城池,第二幅是戴着冰晶王冠的女王手持双镜,第三幅...
"这是雷电将军?"绫华停在第三幅前。画面中的雷电将军手持薙刀,刀尖滴落的却不是血,而是某种发光的蓝色液体。
绫人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不是战争,是处刑。白夜女王被将军亲手斩杀后,整个国度在一夜之间冰封。"他指向第四幅——无数冰雕般的人形跪拜在漫天风雪中,天空悬挂着两轮月亮。
最深处的水晶门前,钥匙自动飞入中央锁孔。门开刹那,刺骨寒意让绫华第一次感到温暖——仿佛终于回到母体的胎儿。
密室中央的水晶棺里,躺着与她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华服女子。女子双手交叠于胸前,掌中是一块完整的蓝色棱晶。更令人震惊的是棺椁上方悬浮的虚影:一柄通体透明的长刀,刀身内仿佛封印着流动的极光。
"这是..."
"白夜国的至宝'霜天百花',只有皇室血脉能唤醒它。"绫人突然跪倒在地,吐出的鲜血在半空就冻成了红宝石般的冰珠,"我的时间到了...接下来..."
异变突生。三道黑影从天花板角落的阴影中窜出,淬毒的苦无直取绫人后心!绫华本能地挥手,地面暴起的冰墙将暗器尽数拦截。但第四名袭击者已经趁机扑向水晶棺——
"愚人众的鼠辈!"绫华第一次完整释放体内力量。冰晶如活物般顺着她的意志疯长,将袭击者瞬间冻成冰雕。但最后那人临死前掷出的符箓已经贴在棺椁上,刺目的雷光炸裂了整个密室!
水晶棺炸裂的瞬间,绫华看到棺中女子睁开了眼睛。那道目光穿越五百年时光与她相接,记忆的洪流顿时冲垮理智的堤坝——
极光笼罩的城墙上,年幼的公主看着雷电将军的军队突破结界;女王将两块玉佩合二为一,打开地宫深处的神秘装置;最后画面定格在女王被薙刀贯穿胸膛时,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
"绫华!"
兄长的呼喊将她拉回现实。悬浮的长刀不知何时已握在她手中,刀身绽放的光华照亮了整个空间。那些被冰封的愚人众刺客,此刻正被某种蓝色物质从内部侵蚀,逐渐化作人形冰晶。
"霜天百花认主了。"绫人艰难地支起身子,"但愚人众已经..."
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动。藏书院方向升起浓烟,远处传来兵刃相接的声响。兄妹俩对视一眼,同时向出口冲去。
当他们冲出密道时,神里屋敷已陷入火海。终末番的忍者正与数十名戴着愚人众面具的敌人交战,而站在庭院中央的,是个戴着斗笠的紫衣少年。
"哎呀呀,看来赶上了好戏呢。"少年把玩着手中雷光缭绕的符箓,歪头看向绫华手中的长刀,"这就是'冰之权柄'的具现化?比想象中要漂亮嘛。"
绫人将妹妹护在身后:"第六席执行官'散兵'..."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来取回属于至冬女皇的东西。"散兵轻笑着抬手,雷光化作长鞭抽向二人,"顺便看看能让'那位大人'念念不忘五百年的血脉,到底有什么特别——"
刀光如月华倾泻。绫华自己都没意识到如何出的手,只见散兵的雷鞭在半空被冻成冰棱,随即碎成齑粉。霜天百花在她手中发出愉悦的嗡鸣,刀尖所指之处,连火焰都凝固成冰雕。
散兵终于收敛了笑容:"有趣。"他双手结印,狂暴的雷元素在周身形成漩涡,"那就看看是你的古刀快,还是我的雷殛——"
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蓄力。一道绯红剑气劈开火幕,枫原万叶踏着燃烧的屋瓦跃入战局,手中太刀直指散兵咽喉。
"二对一可不公平哦~"散兵轻盈后跃,雷光在脚下炸开烟雾,"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白夜的小公主。"
当烟雾散去,愚人众的部队已如潮水般退去。万叶转身时,刀尖还滴着蓝色的液体——不是血,而是某种类似绫华冰晶的物质。
"你受伤了。"他盯着绫华被割破的衣袖下若隐若现的伤口。那里流出的血在接触空气后,竟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
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片冰花从他口中涌出。绫华慌忙去扶,却被兄长体内传来的寒气惊得松开手——那分明与她同源却更加狂暴的冰元素力。
"禁术反噬..."万叶迅速点住绫人几处穴位,"他体内有封印白夜国力量的术式,现在这个封印正在崩溃。"
托马带着终末番残部赶来时,看到的是跪坐在废墟中的大小姐怀抱着昏迷的家主,周身环绕着暴风雪般的冰雾。而那个来历不明的浪人武士,正将一枚冰蓝色的丹药送入绫人口中。
"这是..."
"五百年前白夜国炼金术的产物。"万叶抬头时,眼中闪过一道绫华熟悉的蓝光,"能暂时稳定他的情况。但要想彻底解决,需要去鹤观岛找'那个人'。"
绫华凝视着万叶被冰晶映亮的侧脸,突然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白夜国的事情如此了解?"
万叶轻轻握住她持刀的手,引导刀尖指向自己心口:"感受一下,我的血液里...有什么?"
当霜天百花的刀锋贴近万叶皮肤时,绫华震惊地发现刀身内的极光开始躁动——那是遇到同源力量时的共鸣反应。
"不可能...除非..."
"我姓枫原,但我的祖先有另一个姓氏。"万叶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五百年前守卫白夜王城的'影月'一族,世代以鲜血为誓,守护持有霜天百花之人。"
远处传来天领奉行部队的号角声。万叶迅速起身:"天亮前我在离岛码头等你们。记住,要避开天领奉行的耳目——九条家早就被愚人众渗透了。"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绫华才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枚冰晶。晶体内封存着一片枫叶,叶脉构成她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的文字:
【当双月交汇于雷云之巅,被遗忘的契约将指引归途】
托马指挥着幸存的家仆抢救重要文书时,绫华独自站在烧毁大半的藏书阁废墟前。她轻轻抬手,那些散落的书页自动飞回她手中,冰晶在纸张表面形成保护膜。其中一页残卷上,清晰地绘着两把交叉的长刀——正是霜天百花与另一把赤红长刀的图案。
"另一把刀..."绫华摩挲着腰间雪走的刀柄,突然意识到这把所谓的"家传宝刀",刀鞘纹路与画中的赤红长刀完全一致。
夜风吹散余烬,带着咸味的海雾中,她仿佛听到某个遥远时空中传来的呼唤:
【来找我...在我们约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