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籁雷音

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时，绫华恍惚看见海底有蓝光闪烁。她挣扎着想要抓住那道光芒，却被暗流卷得旋转下坠。霜天百花在腰间发出微弱的共鸣，刀身上的铭文如同呼吸般明灭。

"呼吸...试着用元素力呼吸..."

万叶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玻璃传来。绫华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漂浮在某个半透明的蓝色气泡中。透过晃动的水壁，她看到海底竟矗立着一座被珊瑚覆盖的尖塔，塔顶悬浮着拳头大小的雷光球体。

气泡突然破裂。绫华呛着水浮上海面，发现不远处就是清籁岛的紫色沙滩。更诡异的是，她吐出的海水在空中凝结成细小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晕后才缓缓消散。

沙滩上布满奇怪的足迹——三趾，带蹼，每个足印中央都有被雷击的焦痕。绫华握紧刀柄缓步前行，发现足迹最终消失在一块刻有雷纹的玄武岩前。岩石表面湿漉漉的，像是刚刚有什么东西从海里爬上来，直接穿过了这块实心石头。

"雷音权现的试炼场不欢迎不速之客。"

声音从头顶传来。绫华抬头看见树梢上蹲着个戴天狗面具的少女，但不是九条裟罗——这个天狗的翅膀是罕见的紫红色，面具左眼处有道闪电状的裂痕。

"我无意冒犯。"绫华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只为寻找——"

"白夜国的亡灵总是这么说。"天狗少女翻身落地，木屐踩在沙滩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上个月也有个红头发的武士来打听禁忌知识，现在他的骨头大概已经成了雷鸟的玩具。"

绫华的心脏猛地收缩："枫原万叶？他还活着？"

天狗少女突然凑近，面具几乎贴上绫华的脸："有趣，你的心跳加速时，周围温度会下降。"她抽动鼻子嗅了嗅，"还有影月一族的血味...你们进行过血契仪式？"

不等回答，天狗少女突然抓住绫华的手腕跃向空中。失重感袭来时，绫华看到脚下的沙滩突然塌陷，数十只覆盖着蓝色结晶的骸骨手臂破土而出。

"看，雷音大人已经发现你了。"天狗少女的笑声混在风里，"这些是被永生之力腐蚀的'雷骸'，最喜欢你这种带着古神气息的..."

紫色闪电劈开云层。绫华在被雷光吞没前最后一刻，看到远处海面上浮现出巨大的鸟形阴影——翼展超过百米，每一根羽毛都由跃动的雷光构成。

黑暗中有规律的水滴声。万叶数到第一千零七十四下时，牢门终于打开。九条裟罗的脚步声像她射出的箭一样干脆利落，在石室中激起轻微回音。

"枫原家的末裔。"九条裟罗的雷光箭在指尖旋转，"你祖父背叛天狗一族时，可想过会有今天？"

万叶抬头时，铁链在锁骨处的伤口摩擦出暗响。天领奉行的雷狱设计精妙——每个囚犯都被特制的雷楔钉穿主要经络，连元素力都无法调动。但他的情况更糟：炎天红叶被夺，左胸的伤口还在渗出带着冰晶的血液。

"九条大将搞错了两件事。"万叶吐出口中的血沫，"第一，我祖父从未背叛任何人；第二..."他突然扯动锁链，让雷光箭擦着脸颊钉入后方石壁，"你们关不住我。"

九条裟罗冷笑一声，挥手示意狱卒抬上某个盖着黑布的物体。当布幔揭开时，万叶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在鹤观地宫见过的天狗棺椁，只是现在棺内空空如也。

"认得这个吧？"九条裟罗抚摸着棺椁边缘的焦痕，"五百年前，我的先祖为封印白夜邪术而牺牲。如今你们竟敢亵渎她的安眠之地..."

"为了找这个是吗？"万叶突然笑了，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他早就在积水中用血画出了简易法阵，此刻正微微发亮，"炎天红叶的刀镡里，藏着天狗族长最后的记忆碎片。"

九条裟罗的箭尖抵住万叶咽喉："交出来。"

"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万叶直视着她，"鹤观地宫崩塌前，我把它交给了神里绫华。"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九条裟罗预料。她沉默片刻，突然扯开万叶的衣襟——他锁骨下方浮现出陌生的冰蓝色纹路，形状如同展开的羽翼。

"你让她...吸收了记忆碎片？"九条裟罗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疯了吗？人类大脑承受不住天狗族的..."

"她不是普通人类。"万叶咳嗽着，血沫中夹杂着冰晶，"她是..."

牢房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连续爆炸声，接着是狱卒慌乱的喊叫："愚人众袭击！第六席执行官带着'雪罂粟'部队突破东侧防线！"

九条裟罗咒骂一声转身离去，却没注意到万叶唇角得逞的微笑。当脚步声远去后，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锁链上——血液中的冰晶迅速腐蚀着雷元素构成的枷锁。

"时间差不多了..."万叶望向铁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的天幕上，隐约可见雷光组成的鸟形轮廓正在清籁岛方向盘旋，"绫华小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雷暴降临的瞬间，绫华理解了"清籁"二字的含义。那不是普通的雷电，而是某种有生命的能量体——它们在空中扭曲成鸟喙形状，精准地啄食着那些追逐她的雷骸。

天狗少女抓着她在雷暴中穿梭，每次闪电劈下都恰好成为她们的踏脚石。绫华试图凝结冰盾防护，却发现这里的雷电能轻易穿透元素屏障。

"省点力气吧！"天狗少女在雷鸣中大喊，"雷音大人讨厌所有防御类术法！想要通过试炼，你得比闪电更——"

紫色雷光突然劈中两人之间的空气。绫华在坠落中看到天狗少女被雷光吞没，面具碎裂后露出的竟是布满蓝色结晶的半张脸。

地面急速逼近。绫华本能地挥刀斩向地面，霜天百花爆发的冰晶与上升的气流形成缓冲。她摔在一片发光的紫色苔藓上，抬头看见前方洞穴入口处站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散兵。

"又见面了，小公主。"散兵把玩着从雷骸身上挖出的蓝色结晶，"看来雷音权现不太喜欢白夜国的客人呢。"

绫华立刻摆出战斗姿态，却发现散兵身后还站着几个戴愚人众面具的身影。他们正将某种装置安装在洞穴周围的雷樱树上，装置中央跳动着危险的紫光。

"你们在做什么？"

"收集'七心'啊。"散兵随手抛给她一块结晶，"鹤观的雷骸之心，清籁的雷鸟之瞳，接下来还有天云峠的...哦，这个不能告诉你。"

绫华接住的结晶突然变得滚烫。她惊愕地发现结晶内部封存着微缩版的雷鸟影像，更可怕的是，这影像正在缓慢变成蓝色。

"至冬女皇对稻妻的雷元素很感兴趣。"散兵的声音忽然贴近耳边，"特别是...被白夜国秘术污染过的变种。"

霜天百花自动出鞘，却劈了个空。散兵已经退到安全距离外，手中多了个不断跳动的雷光球体："想要这个吗？雷音权现的核心碎片。"他突然捏碎光球，任由能量流窜入地下，"可惜我改主意了。"

大地开始震颤。洞穴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声，仿佛千万只鸟同时哀啼。愚人众的装置同时亮起，构成一个将整个清籁岛笼罩在内的巨大结界。

"好好享受吧。"散兵的身影在雷光中逐渐模糊，"雷音权现暴走时，会优先攻击身上带着白夜气息的目标呢~"

绫华转身冲向洞穴的瞬间，一道直径超过十米的雷柱从天而降。雷光中浮现的巨鸟虚影让她瞬间明白了"权现"二字的含义——那不是魔物，而是雷元素凝聚而成的神明化身。

雷音权现的独目锁定绫华时，她体内的寒意突然沸腾。霜天百花自动展开冰晶护盾，却在雷击下脆如薄纸。更糟的是，权现的每次攻击都会在击中处留下蓝色结晶，这些结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污染着周围的雷元素。

"用天狗的记忆..."

万叶的提示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绫华咬牙将刀尖刺入自己左肩，让鲜血浸润霜天百花的铭文。当雷音权现再次扑来时，她不再躲闪，而是将刀平举至眼前——

刀身映出的不是雷鸟，而是一个戴天狗面具的女性背影。女子转身摘下面具的刹那，绫华看清了那张与九条裟罗一模一样的脸。

"白夜...不是敌人..."

这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注入脑海。五百年前的战场上，天狗族长与白夜女王背靠背迎战幕府大军；雷电将军的薙刀贯穿女王胸膛时，天狗族长发出的悲鸣震碎了方圆十里的雷樱树...

雷音权现的攻击突然停滞。它歪头打量着绫华，独目中闪过一丝困惑。就在这时，天狗少女从雷光中冲出，残缺的翅膀勉强维持着平衡。

"雷音大人！请看看这个！"她高举着从棺椁带出的天狗面具，"白夜与天狗的契约...从未失效！"

权现发出震耳欲聋的长鸣。整个清籁岛的雷元素疯狂涌向它体内，形成耀眼的光茧。当强光散去时，空中悬浮的不再是狂暴的巨鸟，而是一颗纯净的紫色晶石。

绫华伸手接住晶石的瞬间，所有愚人众的装置同时爆炸。结界破碎产生的冲击波将她掀飞至悬崖边缘，在坠落的刹那，她看见万叶乘着风场滑翔而来，身后是燃烧的天领奉行战船。

"抓住我！"

万叶的手臂环住她腰身的瞬间，绫华注意到他锁骨下的新伤——那是被雷楔贯穿的痕迹，伤口边缘却凝结着与她血液相同的冰晶。

"你怎么..."

"血契的副作用。"万叶在她耳边轻笑，呼吸中带着铁锈味，"从现在起，我的伤痛会与你共享。"他指向远处海面上正在形成的雷暴漩涡，"不过现在，我们有更大的麻烦——散兵激活了雷音权现的狂暴形态。"

漩涡中心，被愚人众装置污染的雷音权现正在重组形体。这次它不再保持鸟形，而是变成了半人半鸟的诡异形态，全身覆盖着不断增殖的蓝色结晶。

更可怕的是，绫华怀中的纯净晶石突然开始发烫。当她低头查看时，晶石表面浮现出五个光点——除了已经黯淡的鹤观与清籁，还有天云峠、踏鞴砂和影向山三处地点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七心..."绫华突然明白了散兵的计划，"他要收集被污染的雷元素核心，制造某种..."

"人造魔神。"万叶收紧抱住她的手臂，两人开始急速下坠，"而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正好是他的第三个目标——"

下坠的终点不是海面，而是突然出现的风洞。在意识被黑暗吞没前，绫华最后听到的是万叶的喃喃自语：

"天云峠的'雷暴之心'，守护它的可是你那位'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