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春桃（春桃从角落探出头，见马嘉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才敢踮着脚挪到丁程鑫身边，裤脚还沾着柴草屑。她蹲下身，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和蔓延的药汁，眼圈红得更厉害：）“都怪我笨……要是没打翻药碗就好了。”

丁程鑫依旧闭着眼，睫毛上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进鬓角，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手臂上的水泡已经有些破开，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肉，被刚才的动静牵扯着，又一阵尖锐的疼。那疼像是带着钩子，不仅撕拉着皮肤，还往骨头缝里钻，连带着心口都抽紧了。

春桃“丁公子，您别灰心啊。”（春桃伸手想碰他的手臂，指尖刚要碰到布料又猛地缩回，像是怕碰碎了什么），“刚才我看得真真的，将军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进来的，放药的时候手指都在抖呢！他说不定……说不定已经在后悔了。”

丁程鑫（丁程鑫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气音里裹着浓重的疲惫：）“后悔？他马嘉祺什么时候后悔过？（”他偏过头，望着柴房顶上漏下的那缕微光，光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极了他和马嘉祺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以前他也总这样，高兴时把我护得密不透风，转头就能因为别人一句话，把我丢进冰窖里。上次小月说我偷了她的珠钗，他二话不说就罚我跪在雪地里三个时辰；前几日她说我故意绊她，他抬手就把滚烫的茶泼在我身上……春桃，你说这叫后悔吗？”

春桃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蹲在一旁掉眼泪。她进府三年，从刚来时那个端茶送水都会出错的小丫头，到如今能在各院间周旋，看过太多人情冷暖。可唯独丁程鑫和马嘉祺这对，总让她看得心口发堵——明明曾经好得能共穿一件衣，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丁程鑫才缓缓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指尖在离那瓶烫伤药寸许的地方停住。瓷瓶冰凉的轮廓在昏暗里看得不真切，倒像是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他想起去年冬天，他夜里咳得厉害，马嘉祺也是这样揣着药来，只是那时会坐在床边，亲自把药丸喂进他嘴里，还会用温热的掌心焐他冰凉的手，说“阿程，有我在，别怕”。

丁程鑫“春桃，”（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说，人的心要被伤多少次，才会彻底硬成石头？

春桃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她只能看着丁程鑫缓缓收回手，重新闭上眼，那双眼曾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柴房的角落里堆着半干的秸秆，散发着潮湿的霉味，混着地上残留的药渣气息，呛得人鼻头发酸。

手臂的灼痛还在一寸寸啃噬着知觉，丁程鑫觉得自己像团被丢进泥里的火，明明快要熄灭了，偏还有点不甘的火星在挣扎。他知道春桃是好意，可有些伤口太深，不是几句“会好的”就能结痂的。就像此刻，他明明恨着马嘉祺的绝情，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刚才马嘉祺蹙起的眉头，是不是真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压了下去。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血沫从干裂的唇缝里渗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算了。

他想。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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