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旧校舍的回响
安稳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江驰几乎要以为副本不会再来了。他找到了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谢临则在一家修车行当了学徒,每天下班回家,两人都会窝在沙发上看书,或者聊起在副本里的经历。
直到那天晚上,江驰正在整理旧书,手机屏幕突然亮了,猩红的字迹像滴落在纸上的血:【“旧校舍”副本载入中,绑定者:江驰、谢临,身份:实习老师】。
眩晕感比前两次更强烈,江驰几乎是摔在地上的。等他爬起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墙壁上贴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
“看来这次是学校。”谢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和江驰一样的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实习老师”的牌子,“高三(七)班,我们的班级。”
江驰低头看自己的牌子,果然写着“高三(七)班 实习老师 江驰”。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教室里的灯大多灭着,只有走廊尽头的高三(七)班还亮着灯,灯光昏黄,透过窗户映在地上,像块被揉皱的金箔。
“进去看看。”谢临推了推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工装传过来,让江驰莫名安定了些。
教室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粉笔灰的味道更浓了,还混着点淡淡的霉味。三十多张课桌椅摆得整整齐齐,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00天”,字迹力透纸背,却被角落里的涂鸦划得乱七八糟——有人用红粉笔在黑板右下角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旁边写着“别回头”。
“没人?”江驰扫视着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空着,桌肚里露出半截日记本,蓝色的封皮已经磨得起毛。
谢临走到讲台前,拿起桌上的点名册翻了翻:“高三(七)班,三十七个学生,今天全到了。”他指着点名册上最后一个名字,“林小满,备注:请假。”
“请假?”江驰走到最后一排,抽出那本蓝色日记本。刚翻开第一页,手腕上就浮现出猩红的字迹:【“旧校舍”规则一:找到失踪的林小满,期限三天。】
日记本里的字迹很娟秀,像是个女生写的。第一页记着些琐碎的日常:“今天数学课又睡着了,被张老师点名批评了”“同桌的男生偷偷给我塞了颗糖,橘子味的”“窗外的玉兰花快开了”。
往后翻,字迹渐渐变得潦草,甚至带着泪痕:“他们又在笑我了”“书里被塞了死老鼠”“我躲在厕所里,听见他们说要把我锁在顶楼”。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用红笔写的,字迹用力到划破了纸:“顶楼的风好大,他们都在骗我”。
江驰的指尖有些发凉,抬头看向谢临:“林小满可能……”
“先别急着下结论。”谢临打断他,指着黑板上的骷髅头,“‘别回头’,像是在提醒什么。”
夜幕降临时,校舍里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走廊的应急灯亮着,发出惨白的光。江驰和谢临被宿管“赶”到了教师宿舍——就在教学楼旁边的小平房,两人一间,里面摆着两张铁架床,墙上贴着泛黄的课程表。
“今晚估计睡不安稳。”谢临靠在床头,翻看着从教室带回来的点名册,“你看这些名字,后面都画着小符号,有的是三角,有的是圆圈。”
江驰凑过去看,果然,除了林小满的名字后面是空的,其他三十六个名字后面都有个小小的符号。“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分组。”谢临指尖点在一个画着三角的名字上,“王浩,刚才在教室门口见过,他看我们的眼神不对劲。”
半夜,江驰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像是有人在走廊里拖桌子,“吱呀——吱呀——”,从远到近,又从近到远。他推了推谢临,对方立刻睁开眼,比了个“嘘”的手势。
拖桌子的声音停在了宿舍门口,紧接着,是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沙沙沙”,听得人头皮发麻。江驰攥紧了枕头下的折叠刀——是他从迷雾小镇带出来的,此刻刀柄被手心的汗浸湿了。
“别回头。”谢临的声音压得极低,贴着他的耳朵,“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门板突然被撞了一下,很轻,却像撞在心上。紧接着,一个女生的哭声从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江老师,谢老师,你们能帮帮我吗?我好怕……”
是林小满的声音!江驰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应声,就被谢临死死按住肩膀。“是假的。”谢临的眼神很沉,“规则没说林小满是活人。”
哭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求饶的声音,甚至能听到有人在打骂她。江驰的手在抖,他想起日记本里的话,想起那些被塞死老鼠的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和刮擦声都消失了。江驰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谢临松开他的肩膀,指尖有些凉:“明天去顶楼看看。”
第二天一早,他们在操场找到了高三(七)班的学生。三十六个学生站成整齐的队列,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脸色白得像纸,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林小满呢?”江驰走到队列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学生们没有回答,只是齐刷刷地看向教学楼的顶楼。
顶楼的门被一把大锁锁着,锁上锈迹斑斑,像是很久没打开过了。谢临用铁棍撬开锁,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顶楼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些废弃的课桌椅。江驰走到栏杆边往下看,操场上的学生已经不见了,只有空荡荡的跑道,在晨光里泛着白。
“这里。”谢临蹲在地上,指着一块深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江驰走过去,发现血迹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玉佩,玉质很差,上面刻着个“满”字。他想起日记本里的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们把她推下去了。”江驰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些学生,还有……可能还有老师。”
谢临没说话,只是捡起那块玉佩,放进江驰的手心。玉佩很凉,凉得像冰。
夜幕再次降临时,拖桌子的声音又来了,这次更近了,就在宿舍窗外。江驰和谢临靠在窗边,看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被几个黑影拖着,往顶楼的方向走。女生的脸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楚——正是日记本里的林小满,眼睛里满是恐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跟上。”谢临拉着他的手,悄悄跟在后面。
顶楼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学生们的哄笑声。江驰和谢临躲在门后,看见林小满被推到栏杆边,三十六个学生围成一圈,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跳下去啊,林小满。”一个男生笑着说,正是昨天在教室门口见过的王浩,“跳下去就不用写作业了。”
“就是啊,你不是说顶楼的风大吗?跳下去让风带你飞啊。”
林小满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身体抖得像筛糠。江驰再也忍不住了,刚想冲出去,就被谢临按住了。“等等。”谢临指着林小满的手,“她在做什么?”
江驰仔细一看,发现林小满的手正悄悄往口袋里伸,手里攥着什么东西,闪着银光。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林小满突然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我爸是警察。”
学生们的笑容僵住了。林小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传出王浩和其他几个学生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说着怎么欺负她,怎么计划把她骗到顶楼。
“你们以为我真的怕你们吗?”林小满把录音笔举得高高的,“我早就录下来了,等我爸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王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冲过去想抢录音笔。林小满往旁边一躲,没站稳,身体晃了晃,从栏杆边掉了下去。
“不!”江驰和谢临同时冲出去,却只看到林小满的身影消失在楼下。
学生们吓坏了,尖叫着往楼下跑。江驰趴在栏杆边往下看,心沉到了谷底——楼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没事。”谢临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地上的玉佩,“那是假的,她跳下去之前就用玉佩换了位置。”
江驰这才发现,地上的玉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谢谢你们来看我,我早就跑啦,录音笔已经给我爸了,他们跑不掉的。”
手腕上的猩红字迹浮现又消失:【副本进度100%,即将结算。】
眩晕感袭来时,江驰最后看到的,是顶楼的晨光里,一个女生的身影正往校门口跑,手里的录音笔闪着光,像颗小小的太阳。
再次睁眼,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江驰摸了摸口袋,里面没有玉佩,只有掌心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看来这次是个好结局。”谢临端着牛奶走过来,眼里带着笑意。
江驰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暖得心里都舒服了。“嗯。”他点点头,“下次副本,我们还能一起吗?”
谢临在他身边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很光滑,没有任何纹路。“只要你想,就一直一起。”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一层金粉。江驰知道,副本还会再来,危险也不会消失,但只要身边有谢临,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光,是穿过所有黑暗的勇气。
(七)深海囚笼
图书馆的借阅登记本上还留着江驰的字迹,墨迹未干,眩晕感已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失重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是从高空坠入深海,耳膜被巨大的压力挤压着,嗡嗡作响。
再次睁开眼时,咸腥的海水气息扑面而来。他站在一艘锈迹斑斑的潜水艇里,金属壁上凝结着水珠,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积水的 splat 声。谢临就站在不远处,正低头检查着身上的深蓝色潜水服,头盔放在旁边的仪器台上,面罩上还沾着海藻的碎片。
“‘深海囚笼’副本。”谢临抬眼看向他,声音透过潜水艇内的回声显得有些沉闷,“规则刚弹出来——找到沉没的‘海神号’残骸,取回船长日志,时限72小时。”
江驰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猩红的字迹果然在闪烁:【“深海囚笼”规则一:潜水服氧气储备仅能维持4小时,每找到一个氧气补给站可延长2小时。规则二:远离深海发光体,那是“海蚀虫”的诱饵。】
潜水艇的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开始疯狂闪烁。江驰扑过去查看,屏幕上的深度计正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3720米”——他们正处于海平面以下近四千米的地方,四周是漆黑一片的深海。
“启动应急供氧。”谢临的声音很稳,他熟练地打开旁边的金属箱,里面整齐地码着两套备用氧气瓶,“看来这艘潜艇早就报废了,我们得靠自己游过去。”
江驰看着舷窗外的黑暗,心里一阵发怵。深海比浓雾和校舍更让人恐惧,那是连光都无法穿透的虚无,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们。谢临像是看穿了他的不安,走过来帮他检查潜水服的密封性,指尖划过他后颈时带着微凉的温度:“别怕,跟着我,别乱碰东西。”
打开舱门的瞬间,冰冷的海水涌了进来,冻得江驰一哆嗦。他跟着谢临跃入水中,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撕开一道短暂的口子,能看到四周漂浮着沉船的碎片,锈迹斑斑的金属管上缠着墨绿色的海藻,像无数只纠缠的手。
“往这边。”谢临打了个手势,指向左前方。那里的黑暗中隐约有微弱的光点闪烁,不是规则里说的“海蚀虫”诱饵,更像是某种信号灯的余烬。
游了大约半小时,江驰的氧气表开始发出低电量警报。他正慌神,谢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往一块巨大的礁石后游去。礁石后藏着一个半埋在沙里的金属盒,上面印着“氧气补给站”的标志。
“运气不错。”谢临撬开盒子,里面的氧气瓶还泛着金属光泽,“这里应该是‘海神号’当年的临时补给点。”
更换氧气瓶时,江驰注意到礁石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航海标记,中间画着一艘船,船帆被一个巨大的章鱼触手缠绕着。“这是……”
“‘海神号’的最后航线标记。”谢临擦掉符号上的海藻,“船长日志里提到过,他们遭遇了巨型乌贼的袭击,被迫弃船。”
手电筒的光柱突然扫到远处有一抹幽蓝的光,像深海里的星星。江驰刚想指给谢临看,就被对方一把按住肩膀。谢临指了指他的手腕,猩红的字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警告:距离海蚀虫诱饵100米,氧气储备剩余2小时17分。】
那抹幽蓝的光突然开始移动,像有生命般朝他们游来。江驰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星星,而是一团团漂浮的发光黏液,黏液里裹着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正蠕动着朝这边聚集。
“跑!”谢临拽着他转身就游,潜水服划破海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深海里格外清晰。江驰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发光黏液像追踪导弹般紧随其后,所过之处的海藻瞬间被啃食成碎片,连坚硬的礁石都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他们躲进一处狭窄的海沟,看着发光黏液在沟外盘旋片刻,最终缓缓沉入更深的黑暗。江驰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喘气,氧气表的指针还在往下掉。
“还有37分钟。”谢临看着他的氧气表,“前面应该就是‘海神号’残骸了,我能感觉到水流的变化。”
果然,往前游了没多远,一艘巨大的沉船轮廓出现在黑暗中。“海神号”的船身已经严重倾斜,甲板上缠绕着粗壮的章鱼触手化石,像是被瞬间冻结的死亡姿态。
登上沉船的瞬间,江驰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海水的咸腥,让人胃里翻江倒海。船舱里堆满了白骨,有的还穿着破旧的船长制服,指骨死死地抠着舱壁,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船长室在最上层。”谢临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带路,脚下的白骨发出“咔嚓”的碎裂声,“小心脚下,有海蚀虫的卵。”
江驰低头一看,果然在甲板的缝隙里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卵囊,像一串串葡萄,正随着海水的波动轻轻蠕动。他赶紧跟紧谢临的脚步,不敢再分心。
船长室的门是被暴力撞开的,门框上还挂着带血的布条。谢临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室内——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海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一个小岛,旁边写着“禁忌之地”;书桌上放着一个金属日记本,正是他们要找的船长日志。
江驰伸手去拿日志,手指刚碰到封面,整个沉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外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在撞击船身。
“是‘深海看守者’。”谢临的脸色变了,他一把抓起日志塞进江驰的潜水服口袋,“副本的终极BOSS,我们得赶紧出去!”
船身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天花板上的碎片开始往下掉。江驰跟着谢临往船舱外跑,刚冲到甲板,就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从黑暗中浮现,瞳孔比潜水艇的探照灯还要大,死死地盯着他们。
那是一只巨型乌贼,触手比“海神号”的桅杆还要粗,吸盘上的倒刺闪着寒光。它的一只触手猛地砸下来,谢临推开江驰,自己却被触手扫中,撞在船舱的铁柱上,潜水服的头盔瞬间裂开一道缝,海水开始往里灌。
“谢临!”江驰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另一只触手缠住脚踝,拖向乌贼的巨口。
谢临挣扎着按下潜水服上的紧急按钮,头盔里的氧气罐突然爆炸,巨大的冲击力暂时逼退了乌贼。他抓住江驰的手腕,将一个闪烁着红光的东西塞进他手里:“这是信号弹,引爆它能吸引‘海蚀虫’,快走!”
江驰看着他头盔里不断涌出的气泡,那是氧气正在快速流失的信号。他死死地抓住谢临的手,不肯松开:“要走一起走!”
乌贼的怒吼震得海水都在颤抖,更多的触手从黑暗中伸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谢临突然笑了,在深海的寂静里,江驰仿佛能听见他的声音:“记得吗?上次你说要留下等我。”
他猛地推开江驰,同时按下了信号弹的开关。刺眼的红光在黑暗中炸开,像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远处的黑暗里传来密集的“滋滋”声,无数发光黏液朝着红光涌来,瞬间将巨型乌贼包裹其中。
“带着日志活下去!”这是江驰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被一股巨大的水流卷出沉船,看着“海神号”在海蚀虫和乌贼的混战中逐渐解体,最终沉入更深的黑暗。手腕上的猩红字迹疯狂闪烁:【副本进度100%,检测到绑定者谢临生命体征消失……是否强制结算?】
江驰的眼泪混着海水流下来,他疯狂地摇头,手指在潜水服上胡乱摸索,最终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是谢临塞进他口袋的,不是日志,而是那枚刻着“秀”字的铜铃铛,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谢临的字迹:“我在下次副本等你。”
【强制结算启动】
眩晕感再次袭来,江驰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中,他死死攥着那枚铜铃铛,直到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八)时间闭环
再次醒来时,江驰躺在图书馆的地板上,借阅登记本还摊在旁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温暖得有些不真实。他猛地坐起来,摸向自己的口袋——铜铃铛还在,冰冷的触感硌得他手心发疼。
手腕上空空如也,没有猩红的字迹,没有黑色的纹路,仿佛“深海囚笼”副本只是一场噩梦。
“你醒了?”
谢临的声音从图书馆门口传来,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两罐可乐,笑容和往常一样温和,仿佛从未去过深海,从未消失在海蚀虫的红光里。
江驰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冲过去抱住谢临,手指死死地抠着对方的后背,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你没死……”他的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
谢临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笑意:“谁说我死了?在你被卷出沉船时,我找到最后一个氧气补给站,顺着海流漂到了副本出口。”他顿了顿,伸手擦掉江驰的眼泪,“日志拿到了?”
江驰这才想起船长日志,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那是一个湿透的金属本,翻开时还滴着水,里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最后一页还能看清:“时间是最大的囚笼,唯有爱能打破闭环。”
“时间闭环?”江驰抬头看向谢临,“这是什么意思?”
谢临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他拉着江驰坐在图书馆的长椅上,缓缓开口:“其实每个副本都不是独立的。精神病院的院长日记,迷雾小镇的铁盒照片,旧校舍的录音笔,深海的船长日志……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插进旁边的电脑里。屏幕上跳出一个文档,里面是谢临整理的所有线索——精神病院的两个少年其实是小时候的他们,被当作实验体关进“回响计划”;迷雾小镇的林秀是实验体的母亲,为了找孩子才被卷入副本;旧校舍的林小满是第一个成功逃出的实验体,她的录音笔里藏着“回响计划”的地址;而“海神号”船长,正是当年负责运输实验体的人。
“‘回响计划’是个秘密组织,他们通过副本筛选有特殊能力的人,然后把我们关在时间闭环里,反复经历痛苦的循环,以此来提取我们的能量。”谢临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时间闭环”四个字,“我们每次经历的副本,其实都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被他们用技术重现了。”
江驰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想起精神病院照片里的两个少年,想起谢临总在副本里提前知道危险,想起自己每次醒来都会丢失的记忆……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那我们现在……”
“在时间闭环的缝隙里。”谢临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他们以为能控制我们,但他们忘了,闭环的每一次重复,都会留下微小的偏差。就像你记得铜铃铛,我记得你的样子,这些偏差积累起来,就能打破闭环。”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猩红的字迹像病毒般蔓延开来:【检测到异常偏差,启动终极清理程序——“时间囚笼”副本开启,所有绑定者强制进入,无人生还。】
图书馆的书架开始剧烈摇晃,书籍纷纷坠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江驰和谢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绝。
“准备好了吗?”谢临问。
江驰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铜铃铛。“嗯。”
这一次没有眩晕,周围的景象直接开始扭曲。图书馆的墙壁融化成粘稠的液体,阳光变成刺眼的白光,他们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四周漂浮着无数个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在播放他们经历过的副本,精神病院的消防通道,迷雾小镇的老槐树,旧校舍的顶楼,深海里的沉船……
“这是所有副本的集合体。”谢临的声音在纯白空间里回荡,“他们想让我们永远困在自己的痛苦记忆里。”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白芒中浮现,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死死地盯着他们。【放弃吧,你们永远逃不出时间的囚笼。】黑影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带着冰冷的机械感。
“我们不是在逃。”江驰举起铜铃铛,铃铛在白芒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个气泡里的画面都开始震动,“我们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谢临突然抱住他,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记得吗?我说过,有我在。”
他转身冲向黑影,身体开始发光,像一颗正在燃烧的恒星。江驰这才发现,谢临的身体正在分解,化作无数个光点,融入那些透明的气泡里。每个气泡里的谢临都开始行动——精神病院的谢临举起灭火器砸向清理者,迷雾小镇的谢临点燃了老槐树,旧校舍的谢临护住了林小满,深海里的谢临引爆了最后一个氧气瓶……
“谢临!”江驰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终于明白,谢临早就知道打破闭环的方法——用自己的存在作为钥匙,同时在所有副本里制造最大的偏差。
铜铃铛突然变得滚烫,江驰不由自主地举起它,铃铛声越来越响,震得他耳膜生疼。那些透明的气泡在铃声中一个个破裂,化作漫天的光雨。黑影发出痛苦的嘶吼,无数双眼睛开始熄灭,黑暗在光雨中一点点消融。
最后一个气泡破裂时,江驰看到了最开始的画面——精神病院的病房里,两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手牵着手,其中一个笑着说:“等我长大了,就带你逃出这里。”另一个点点头,把一颗糖塞进他手里:“拉钩。”
白光渐渐褪去,江驰站在熟悉的病房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尘埃在光柱里跳舞。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铜铃铛不见了,手腕上空空如也。
“你醒啦?”
谢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干净的病号服,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笑得露出虎牙,和照片里的少年一模一样。“医生说我们今天就能出院了。”
江驰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他冲过去抱住谢临,这一次,对方的身体是温暖的,真实的,不会再消失了。
“我记得。”江驰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拉过钩的。”
病房外传来护士的脚步声,阳光正好,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外面世界的花香。江驰知道,这一次,他们真的逃出了时间的囚笼,再也不会有副本,不会有循环,只有属于他们的,漫长而温暖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