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葵2

眼前猛地一亮，刺眼的光线晃得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映入视野的景象陌生而又混乱。逼仄破败的巷子，两侧是摇摇欲坠的木板墙壁，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食物馊臭和廉价脂粉混合的刺鼻气味。几个衣衫褴褛、形容猥琐的凡人打手正围着一个略显狼狈的年轻男子拳打脚踢，木棍和拳脚落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呸！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为首的壮汉啐了一口，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那男子腰腹。

那男子被打得蜷缩在地，却仍死死护着怀里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

忽然，巷子深处传来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一个清脆焦灼的声音穿透嘈杂响了起来：“等等！别打我哥哥！住手啊！”

脚步声急促地靠近。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粗布衣衫的少女踉跄着冲到近前，脸上满是惊恐和关切，直直奔向地上那个挨打的男子。那少女……那少女的脸……竟是我在水中倒影里见过的模样！是龙葵？！

念头还未清晰，一个似乎早已刻入骨髓、此刻却让我灵魂深处掀起惊涛骇浪的声音，猝不及防地炸响在耳边，穿透了所有的喧嚣！

“小葵——！别过来！快跑！” 地上的男子猛地抬头嘶吼，脸上沾着尘土和血迹，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那眉骨的弧度，那挺直的鼻梁，那下颌的轮廓……

轰隆！

一道无形的九天惊雷狠狠劈进我的脑海！

夜华！

那张脸……那张让我爱至癫狂、恨入骨髓的脸！纵然沾染尘土污迹，纵然神情惊慌狼狈，可那五官轮廓，分明就是夜华的翻版！那个将我捧上云端又亲手推入地狱的太子夜华！

剜眼的剧痛、锁妖塔底的无尽寒冷、尊严被彻底踩碎的滔天恨意……所有被强行压抑的过往，如同被点燃的业火，瞬间在我残魂深处轰然爆开！

“咣当！”一声脆响。我甚至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传来，身体似乎脱离了那冰冷金属的束缚，轻飘飘地却又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了几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站在了那混乱现场的外围。

“小葵”，这个属于那个低贱剑魂的呼唤，此刻从那张酷似夜华的口中喊出，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我残魂最深处！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极致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理智。属于素锦天妃的傲慢与刻毒本能地破口而出，我甚至想都没想，凭着千年仙官的本能，指尖下意识地捏起一个曾经呼风唤雨、弹指间可令山河变色的仙诀手印（尽管此刻体内空空如也），对着那张脸厉声叱骂：

“放肆！区区下界蝼蚁般的凡人，也敢直呼本宫名讳？！大胆刁民，找死！” 声音冰冷尖锐，带着昔日天妃的威仪，却因魂魄虚弱显得有些歇斯底里。那捏诀的手势更是显得无比突兀可笑。

我的叱骂显然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几个打手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柔弱蓝衣女子口气如此之大。连地上那个抱着布包、酷似夜华的男人——景天，也愕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诧和不理解：“小……小葵？” 他显然无法将眼前这个眼神冰冷凌厉、口吐狂言的女子与记忆中那个柔弱胆怯的妹妹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