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救护车蓝光雨夜疯狂闪烁刺耳鸣笛划破死寂夜空。医护人员迅捷抬担架上车。祁煜躺上面额头紧急包扎纱布洇开刺目红。意识模糊脸色惨白如纸只有那只没受伤手依旧被我紧紧握着冰冷执拗力道像无边黑暗唯一能抓住浮木。

“家属请上车！”医护人员急促喊。

没丝毫犹豫踉跄爬上车后厢。车门“砰”关上隔绝冰冷雨幕混乱世界。狭小空间弥漫消毒水血腥味混合气息仪器单调心慌滴答声。

坐一旁目光紧锁祁煜毫无血色脸握着手丝毫不敢放松。手指掌心微微蜷缩似昏迷中能感受到存在。染血深蓝丝绒盒子小心收进口袋紧贴身体冰冷丝绒外壳下两枚沾血珍珠耳钉像滚烫炭。

一路飞驰。窗外城市灯火雨水扭曲变形飞速倒退光怪陆离噩梦。时间拉无比漫长每秒刀尖煎熬。看他微弱呼吸血染纱布恐惧冰冷藤蔓紧缠心脏越收越紧。被压抑刻意遗忘画面——塞纳河画室血迹手腕模糊旧疤监控绝望举耳钉模样——挣脱牢笼野兽疯狂撕咬神经。

他不能死。念头惊雷劈开混沌恐惧。不能带满身伤痕未尽忏悔离开！三幅《寻晚》……染血珍珠……他还没有……

“病人额头外伤伤口较深失血较多！准备清创缝合！监测生命体征！”救护车冲进医院急诊大门刺眼灯光嘈杂人声涌来。祁煜被迅速推走那只一直握着的手终究被医护人员分开。指尖残留冰冷微弱力道像生生抽走部分生命。

茫然站急诊大厅冰冷灯光下看紧闭抢救室大门“手术中”刺目红字。口袋丝绒盒子硌得生疼。衣服沾染暗红血渍淡淡铁锈味。周围哭喊呻吟匆忙脚步世界巨大冰冷漩涡站漩涡中心浑身湿透孤立无援。

不知多久抢救室门开穿绿色手术服医生走出。

“祁煜家属？”

“我是！”扑过去声音嘶哑“医生他怎么样？”

“额部开放性伤口已清创缝合没伤及颅骨万幸。”医生语速快职业冷静“失血休克现在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人没醒。住院观察排除脑震荡潜在损伤。另外……”顿目光扫我衣服血渍“手腕上有些……陈旧性伤痕。病人是否有过自伤史严重心理问题？对后续治疗护理很重要。”

陈旧性伤痕……自伤史……医生话冰冷锥子扎早已千疮百孔心。监控瞥见暗色疤痕……画布背面沾血字迹……《夜》系列窒息黑暗……被忽略刻意隐藏碎片一刻残酷串联指向更心碎真相。

“我……不知道……”声音抖不成样子巨大冲击迟来认知几乎站立不稳“我们……分开三年了……”

医生理解点头：“醒来安排心理科医生介入评估。现在可以进去看需要安静。”

扶墙挪进病房。

单人病房光线柔和只有仪器规律滴答声。祁煜躺病床脸色依旧苍白额头缠厚纱布氧气面罩覆盖大半脸只露紧闭双眼紧蹙眉头。脆弱输液管连接苍白手背。此刻褪去艺术家光环偏执疯狂只剩痛苦脆弱彻底击垮躯壳安静心碎。

轻轻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目光贪婪描摹憔悴轮廓最后落露被子外缠纱布手腕上。病号服袖子微卷那道暗色蜈蚣般陈旧疤痕清晰盘踞皮肤上狰狞沉默诉说我不曾知晓黑暗岁月自我凌迟。

指尖颤抖轻轻抚上疤痕。冰凉触感下凸起粗糙皮肤组织。心脏像被冰冷手狠狠攥住痛无法呼吸。原来所说“没有光会杀人”并非虚言。离开后黑暗承受折磨远比想象深重残酷。

口袋丝绒盒子沉甸甸。犹豫最终拿出。深蓝丝绒被他血染几处深褐印记。打开盒子两枚小小珍珠耳钉静静躺染血天鹅绒上。一枚我留下另一枚伴侣。

用指尖极其小心珍重拈起那枚属于我染血珍珠耳钉。冰冷金属温润珍珠沾染暗红血迹。不再仅仅信物成沉重象征承载灼伤黑暗忏悔追寻绝望鲜血。

低头看病床毫无知觉脆弱脸庞。窗外雨势渐小天空依旧阴沉。病房只有仪器低鸣沉重凝滞呼吸。

良久抬起手指尖细微颤抖将那枚染血珍珠耳钉轻轻缓缓重新戴回自己空置三年左耳垂。

冰凉金属针穿过皮肤带微弱刺痛。珍珠温润触感紧贴耳垂那点暗红血迹像微小朱砂痣烙印肌肤之上。

仿佛迟来封印无声回应。重新握住那只没输液手。手依旧冰凉但次没再松开。

病房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规律滴答声窗外渐渐沥沥雨声像命运沉重叹息像曲漫长黑夜后等待破晓序章。